她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大概在傾聽,但是這種電話對話沒有刻意降低音量,她不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你回流星街一趟,小凡在這兒。”
那一刻毫不在意風輕雲淡的心有了一下收縮,我摸摸胸口,似乎心有感覺了。但不排除庫洛洛在騙我。
“有你在我放心他。”
“俠客死了。”
“你能這麼平淡地跟我說這件事?”我看著季瑩瑩呼吸一滯,心下幾分瞭然。
“不,你知道我越憤怒時越平靜的,我在憤怒。”
笑著表達憤怒,說‘呵呵呵,我很憤怒。’世界上有兩種笑我一直看不懂,一種是蒙娜麗莎的微笑,另一種就是庫洛洛的笑。
“他怎麼死的?”
“死於螞蟻。”
我的心又一縮,死的不是凱特是俠客?歷史永遠按部就班,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該來的總會來。
庫洛洛趁機繼續說道:“我很憤怒,是對於俠客的背叛。你清楚的,你在友客鑫的小動作俠客不會看不出來。包括突然引開你的會念的男人,但其實你隨後滅口沒有留下話柄,緊接著團員被我的綁架吸引了注意力,忽略了地上死了的男人,但俠客不會。”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俠客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但他沒有告訴旅團,讓旅團認為鎖鏈手是蓓姬,她已由西索殺死,但你所做的內幕他都知道。我也清楚他知道,但我想不到他為了你就這樣欺瞞旅團。現在俠客已死,我遵守和你之前的承諾,不再追究酷拉皮卡,除非他再次前來挑戰我的耐心。”
“你知道俠客對你的感情的,雖然我知道你更愛夜琳。你知道怎麼死的嗎?他死前胸口壓了隻手,手緊緊攥成拳頭,裡面有一張破舊的紙條,知道紙條從哪裡出來的嗎?他手機殼被砸碎,電池被拔出,他的紙條應當是從那裡拿出的,我想……你大概知道紙條上寫了什麼。”
“你們接觸的時間從獵人考試開始,再到法爾特城市的那一個星期,他這期間與你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但你清楚……那紙條上寫著……”
“我知道寫的什麼……別再說了。”我撫著胸口,庫洛洛說的話強、迫拉我進入俠客的世界,讓我無法逃離出來,我想走進自己堅固的堡壘將自己密封,但他強、迫我讓我擁有感情。零家不允許人有感情,包括對任何人。
大概這場人蟻之戰,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犧牲,不是凱特就是俠客,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
我想著俠客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的鮮血就要流盡,聽說人死前血流光了會很冷,大概他也會很冷,念也不管用,大概心冷再多的念都沒有用。他會實現模糊,眼前一片黑暗,隨後也會漸漸失去嗅覺、聽覺、觸覺。他會費盡所有力氣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與我同一款的小惡魔手機,他一下兩下,也許拳頭落的不準還會砸歪,但最終外殼終於碎掉。他會用沾滿鮮血的手指摳出電池,摸索那張經過了很多年已經十分脆弱一碰就碎的紙片,然後緊緊握住,不管上面是否沾滿了鮮血,只因為上面有我的名字。
我記起許多年的那天,當我和俠客還很年輕,當我還沒有孩子與妻子,當我們穿著紅配紫的情侶裝走進遊樂園。陽光晴朗,俠客的笑也很溫暖、
摩天輪升的高高的,下面的人都變成了螞蟻。俠客突然拉緊我的手,肩膀相靠,十指交錯,就這樣感受著微風。
俠客吃完冰淇淋舔了一圈嘴邊的奶油突然偷偷移到對面的座位上了,拿出紙條寫了些字,然後看著我又看著紙條上的字嘿嘿地壞笑。
俠客將紙條遞給我,不好意思地扭頭看窗外風景。
上面草草地寫著:“俠客想親零誠,一下下就好,會很輕很輕。”
當回憶結束,我身體發顫,撐在石桌上的手用了很大力氣,我怕一鬆手就會跌倒在地上再也站起不來。我回頭望向岩石下方的草原,茫茫無邊,延伸到遙遠的天邊,就像天的盡頭。我似乎又看見俠客在遠方向我揮手,陽光下,他的衣袖都挽了起來,笑容真實而親切。
他的笑容還在眼前,越來越清晰,可他的人卻已經消失,離我越來越遠。
庫洛洛所說的憤怒,可以理解為對俠客欺瞞旅團的憤怒,然而我呢?有資格憤怒嗎?庫洛洛口中所說的俠客,我終於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只不過因為庫洛洛的存在漸漸隱藏起來,隨著時間的流走越藏越深沉。
多年前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為什麼他中途會背叛我?原來那不是不愛,是不敢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