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強終於默然——那四個字他聽了無數遍從沒像剛才這句那樣從語氣中透出強烈的親疏——緩緩移開手,
“你打吧,我不攔著你。”
鄒昱幾乎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迅速撥通,走到旁邊說話去了。郭文強站在一邊,絲毫沒有豎起耳朵偷聽的打算——從鄒昱那微微顫抖的背影就能猜到他肯定激動的把剛才的一幕原原本本的都說了。郭文強不想承認自己被鄒昱語言中的推拒傷害到了,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裡,盯住鄒昱的背影,想過去擁住,卻又覺得距離那麼的遙遠。
鄒昱的電話講完了,郭文強看著他收了手機深呼吸了幾下才轉過頭面對他,面色如常,如果不是眼睛裡那片激動還沒完全褪去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個文弱的年輕人剛才衝動如墮入陷阱的幼獸。
“說完了?”
鄒昱點點頭,目光漂移。
“你姐說什麼?”
“我姐說…”揚起頭深吸口氣,臉上放出一種光彩,
“孩子生下來一個隨我姓鄒一個隨她姓万俟。”
郭文強輕輕點頭,這話像是万俟旻能說得出來的,
“你在這兒等我拿東西去,回家我有話跟你說。”
一路無語。
進了家門,拉住要上樓的鄒昱坐下,點起只煙,組織了下語言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鄒昱你老實告訴我,對於你姐為了你一個人跑到美國去人工生孩子的事兒你怎麼看?”
“你什麼意思?”
鄒昱敏銳的抓住了他話裡的核心,像只刺蝟一樣炸起了全身的刺,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兒,我姐本來也要給他生一個的,不過發現了也好…”
郭文強伸出隻手阻止了他後面的話,
“鄒昱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
“我怎麼自私了?是他做的太過分!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我爸就不同意,說門不當戶不對,我姐非要嫁給他,身體不好還要給他生孩子,這下果然。”
郭文強靜靜的看著他,終於嘆口氣,
“你光想你了,或者說光想你家人了,你為你姐夫想過嗎?是,他追你姐的,他家裡不像你家門第那麼高。但就因為這樣他就要為了小舅子拖五年結婚;為了這個就要受老丈人的氣;為了這個就一直融不進你們家;為了這個結婚十年之後老婆終於同意要孩子還是跟著給孃家要的附帶?!你別那麼看著我,是你自己說的他們大學就好上了說好畢業就結婚的可你姐今年37減去10等於27,中間這五年幹嗎去了?照顧你去了,照顧到你15歲初中畢業才出嫁對嗎?而且你自己也說過你姐跟你爸說‘你們’商量好了生孩子姓鄒的時候說的是生一個,也就是說這個‘你們’指的只是你和你姐對嗎?你們姐弟倆都把你姐夫當透明的!”
“沒有!”
鄒昱氣的漲紅了臉,
“你不知道我姐為他付出了多少。我姐那麼能幹為了不讓人背後說閒話差不多在家當全職太太了。他自己連雙襪子都沒買過,他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自己心裡知道我姐為他後面打點了多少關係!”
“是,你姐厲害,你爸也厲害,所以你姐夫才能當上局長。但就算他全靠著你家的關係當上了部長也不能20好幾都結婚了的小舅子還常年跟自己兩口子住吧?!”
“我這不是搬出來了嗎!”
“是,你是搬出來了,那是因為你姐去美國了家裡就剩你們倆了。你姐夫為你、為你們犧牲了多少你心裡不是不知道,你不是不願意單獨面對他而是不敢單獨面對他才急著搬出來的。不說別的,就說他做了局長,老婆跑到美國去,知道的是為了要孩子,不知道的以為轉移資產做‘裸官’都是正常的。這些你在那種家庭長大不可能想不到,只不過你不願意去想。你覺得他娶了你萬能完美的姐姐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鄒昱已經不說話了,只是臉還憋得通紅,大口的喘著氣,眼睛裡噴射出憤怒的光,看著郭文強終於軟了下來,
“其實剛開始知道你姐的那個計劃的時候我都覺得不靠譜,她那樣子是人都看得出身體不特別健康。可她還是去了,我覺得她就跟唐僧似的,聽說那邊有真經就那麼萬水千山的去了…我真佩服她。”
鄒昱聽了這話,氣也似乎小了點,垂下眼皮幽幽的看著地面。
“但是你心裡要明白,不管生下那倆孩子跟誰的姓,法律上、倫理上、生理上那都是你姐和你姐夫的孩子。就算跟你姓鄒也得管你姐夫叫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