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木箱堆的另一邊移去,此處方便看得水面,只不過往那碧波盪漾的水面一看,狄仁傑更是震驚無比——船的吃水如此之深,想必被轉移到船上的箱子也不少於七個。
不過區區六品市舶使,何來得來如此大數目的白銀?
看來事實正如他所想的一般,崔千裴不過是個棋子,而在他背後,甚至有可以動用國庫錢財的人在。
果真,若要把私吞貢品案的涉案官員全部連根拔起,僅憑他一人之力或大理寺之力是全然辦不到的。這種被默許的官官勾結,皇城的京官要員暫且不說,還不知各個地方的大小官員有多少涉案者在。這如同深深紮根的參天大樹,根鬚爪牙早已遍佈大唐的國土之內。此時的他若想將這棵參天巨木連根拔起並斷其生機,就好比蚍蜉撼樹。
不過,千年古木終有油盡燈枯之時。紮根再深的巨木若失去了泥土與主根,倒下之日便指日可待。
根鬚再多,只需揮刀砍斷即可!
狄仁傑自箱堆那頭退回來,壓低聲音道:“阮氏,你我已無退路,何不在他們開船之時潛入船內,與之殊死一搏?”
“不消你說,我正有此意。”阮氏看他一眼,又道:“我本以為你會率領一隊人馬前來支援,不料如今只有你一人前來,大失我所望。”
狄仁傑壓著聲音乾乾笑了笑,低聲道:“天后明令禁止此案再查,狄某此行乃抗旨之舉。況且狄某雖只一人前來,也算是聊勝於無吧?”
“廢話少說!那些木箱子快搬完了!”
狄仁傑順勢往船邊一看,果然方才還有十數箱白銀,如今竟然只剩下三兩箱了。看來黑船起航之時,已近在眼前!
“大唐律法裡沒有濫用私刑這一條,所以崔千裴,狄某絕對是要把人活著帶回去。你雖是林邑人士,但也懂入鄉隨俗這一道理罷。”狄仁傑迫使自己沉下氣來。
阮氏只對他所說付諸一笑:“那便要看你是否能讓我入鄉隨俗了?”
前方黑船吊上最後一個木箱,垂下的纜繩被甲板上的人迅速收回,原先只有四五人的甲板上也突然多出許多人來,黑船眼看就要起航!
狄仁傑微微站起,雙眼緊盯那艘融入黑夜中、如同鬼魅般的黑船,一舉一動毫不放過。
此時一人從船艙之內緩緩走出,此人一身玄衣,襯得他一頭華髮更加奪目。只見崔千裴側過頭與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緊接著黑船的船帆便全數撐了起來——一如船身般,如夜色般漆黑!
“待此船一轉過去,”狄仁傑小聲道,“一同衝上去,攀在船舷邊的纜繩上。”
“還輪不得你來教我做事!”阮氏說罷便率先從木箱堆右側閃了過去,藉著岸邊掛起的破帆和漁網迅速來到黑船附近,伺機行動。
狄仁傑搖搖頭,不過也嘆阮氏此舉不錯。若兩人一同行動,即使船身轉了過去也很難不讓人察覺。
未在船泊在岸邊時就將人一舉遷滅,不過是想看看此船究竟開往何處,更想看看這些白銀,究竟流入何人之手!
黑船揚帆緩緩擺頭駛出碼頭。一直伏在岸邊的阮氏和狄仁傑聞風而動,各自從所在之處竄出,一個由船尾而上,另一個則攀著船舷的纜繩慢慢爬向船尾。
崔千裴命人在桅杆上掛上一盞油燈後便轉身入了船艙,一眾隨從隨之魚貫而入,只留幾人在甲板上視察。
狄仁傑待眾人入了船艙之後便開始往船舷後方爬去,來到一個避開視察的黑暗處便使勁一翻身,悄聲上了船,隨後隱在這篇陰影之中。他上了這艘黑船後才發現,這船實際上遠比他們在原處看的大上許多。只不過船上只桅杆上有油燈一盞,其餘地方几乎全數被黑暗吞沒,若不是頭頂上有半輪明月,怕且他連怎麼上船都不知道。
這艘為避人耳目而出港的黑船,竟然恰好給了偷偷上船的二人一個絕好的潛伏機會。
阮氏自船尾而來,見狄仁傑躲在三個木箱之後便停住了腳步。
狄仁傑知她前來,這便蹲下,伸手攔住又想前去的阮氏。
阮氏步子一停,退回原處,只斜眼睨他。
狄仁傑搖搖頭,示意她時機尚未成熟,此時切莫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阮氏雖不甘心,但也覺狄仁傑所示甚是,便蹲下來伺機而行。
夜幕早已降臨,河風催使船隻向前。約摸過了一刻,四周的河面便寬闊了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崔千裴是想自灞水入渭水,再從渭水入黃河……此船難道真的要駛往林邑?!
不過也算崔千裴深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