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寧府。他自己倒還覺得熟門熟路,看門的家人卻斜著眼睛將他看了一看,道:“原來是芸二爺。這許久不來,竟有些眼生了。”賈芸忙笑道:“哪裡哪裡。”
方陪著笑進了角門,由小廝引著,並不十分深入園子,往西里繞了一繞,繞過一重山坡,便看見前方大廳月臺上堆著一份份年貨,先瞧見賈瑞並賈芹幾個正在前面,略遲疑了一下子,便聽見一個聲音遙遙響起:“喲,那不是芸兒嗎?”
賈芸定睛一看,只見那廳柱下石階上設了一大座,早有僕役鋪了獸皮褥子,整治的舒舒服服,賈家當家人就坐在大座之上眯眼曬太陽。
賈芸先愣了一愣,旁邊小廝小聲提醒道:“大爺叫你過去呢。”
賈芸隨即晃過神來,忙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問好:“請珍叔安。”
賈珍笑著甚是和藹:“芸哥兒許久不見,看著倒又高了許多。”
賈芸心神一緊,忙解釋道:“只因家塾裡課業繁重,侄兒基礎又差,少不得勤能補拙。前些日子母親在家裡還唸叨著呢,很應該多到珍叔這裡,您老人家指點一句半句,侄兒終生都受用不盡了。”
賈珍眯眼笑著,不辨喜怒:“芸哥兒小小年紀卻越發滑頭了。這話說的不盡不實,該打!我是不怕別人說的,若是你讓我指點一句半句,恐怕先生早過來找我理論了!”他幼年之時,也是在家學裡待過一段時日的。口中的先生,自然是指賈代儒。
賈芸聞言,知道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心中暗暗叫苦。想起前身的處世手段,多半會輕輕的自打自嘴巴子,做低伏小,或者幾句奉承人的話慰貼下來,讓賈珍眉開眼笑,可偏偏現如今的他卻沒這個習慣。——雖然人在屋簷下,時不時提醒自己諸事要低頭忍耐,但讀書人的清高自傲又讓他有許多話說不出來,許多手段做不出來。
賈珍又道:“你課業繁忙,我自然知道,並不怪你。只是先前我吩咐你好好教導薔哥兒,引導他走上正途,你這一向可辦的盡心吧?”
賈芸終於知道了賈珍先前責怪他的意思,只是覺得奇怪,他比賈薔還小,怎麼能引導這個小魔王走正路,何況賈珍對賈薔的關心,也有些過界了罷。
正遲疑著如何開口,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呢。先生常說芸兒弟弟是個正經的讀書種子,我平素裡冷眼旁觀來,竟是比嫡親的孫兒,都得先生悉心教導呢。說起來,前些日子先生布置的課業,我倒有幾句弄不明白的,現在既然芸弟弟來了,不如讓他解上一解?”賈芸慢慢抬起頭來,見一個顧盼飛揚的少年緩緩走來,真是賈薔。
賈珍也深深看了賈薔一眼,冷笑道:“薔兒,你又弄鬼!你當你珍叔什麼事沒經過?現下臘月時節,都忙著過年,先生也是如此,家學裡幾時會佈置甚麼課業了?”
賈薔只笑嘻嘻不說話,眼瞅著賈珍。
賈珍想了一想,嘆了口氣說道:“罷了,既然你有這份子心意,我又怎會阻了你?芸哥兒想必是來領年貨的,倒不好叫五嫂子在家牽腸掛肚。我便安排個小廝先送到你家去,交待一聲。晚飯便在這裡吃了。你和薔兒年紀相當,自是脾氣相合的,先就在這裡到處耍耍,從此還要同氣連枝,彼此扶持的才是好兄弟。今後有什麼事情,也只管來告訴我。”
一席話說得賈芸默默無言,只有點頭的份兒。
賈薔倒是泰然自若,攜了賈芸的手往前走,徑直拉他到了花園子裡。
賈芸正驚疑不定間,賈薔見四顧無人,狠狠將賈芸的手摔到一旁,取出隨身帕子拭過了手,方繃著臉說:“別以為我今天是好心幫你!你需明白,是我不和你好,並不是你不和我好!珍伯總想將我們湊成一塊,我不過是給他面子,在他面前逢場作戲罷了!”
賈芸點點頭道:“我自然明白。”
賈薔聽了倒生氣起來:“你自然明白?你明白什麼?你——”正待說些什麼,突然間,花叢那邊一陣說話聲傳來,賈薔隨即臉色大變,來不及說什麼,便扯住賈芸的衣裳,兩個人一齊躲在假山那邊。
兩人側耳傾聽,只聽得那邊說話聲越來越近。
先是一個女子氣憤的聲音:“他算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長成那般醜樣,居然也敢往我跟前湊!打量誰不知道他的齷齪心思!待我稟過老爺,要他好看!”
緊接著便是男子的聲音傳來:“我的姑奶奶,我的好祖宗,父親正在祠堂那邊呢,不知有多少族親在場。你這麼前面一鬧騰,你我的臉面皆不顧了!再者,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平日裡那般形容,被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