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終於放鬆下來的肢體。
終於——
終於。
“……”
少年埋在被子裡模糊不清的哼了兩聲,不過兩分鐘,就因為再次席捲上來的疲倦和疼痛重新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隻佩戴著冰藍色古樸指環的手,始終下意識的攥著男人的衣角。
他垂下眼睛。
——當你把目光投向這個世界,像是雪地裡剛剛燃起的微小火焰,茫然、懵懂而執著。你不會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會知道這帶來了些什麼。
生命突然復甦。
【靜養第二天】
神說,諸水之間要有空氣,水要分為上下。
他知道當那個人需要一個寂靜而絕對孤僻的環境時,要去哪裡找他。
不是在往日裡見面時那個總是微風輕揚、無論何時何地精緻茶几上總有一壺溫度適宜的紅茶的薔薇花園,不是那些他總是不敢隨意開啟房門的實驗室,不是那個偶然一瞥時烙印在他記憶裡的、絕美而破碎的星空……他知道那傢伙在哪裡,哪怕那個人其實並不希望他去打擾、也並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著迷的伸出手去,感受著指尖擦過的冰冷的海水,品味著這無盡的、靜默無聲的、危險但寂寞的深海。
他抿了抿唇角。
穿著同樣質地相反色調的繁瑣華服,雪白的繃帶纏繞在相對的兩隻眼睛上,及腰的漆黑長髮在深藍的海水裡細微起伏。完全相同的容貌,俊美、精緻、了無生氣。他第一次有機會這樣打量著這個上帝手中神奇的造物、這個無法預測的危險的男人、這個他所傾盡了為數不多正好一生的愚蠢柔情的混蛋、這個現任最年輕的黑手黨教父、這個不為人知、分裂為雙重人格的秘密只被他擁有的愛人。
就像鏡子的兩面,是所有一切無從遮掩的鏡面的反射,是最遙遠但也最為接近的距離。
他吻了吻自己的中指,品嚐到一點點冰冷的鹹味。他不敢去隨隨便便驚擾,只能放任自己無能而可笑的期冀。
——請快點醒來。我想見你。我很痛。白蘭是個混蛋。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我愛你。
【靜養第三天】
神說,天下的水要聚到一處,使旱地露出來。
“……啦啦啦,阿綱是個笨蛋,是個笨蛋~~!”
“混蛋!!蠢牛你竟敢——”
“啊哈哈獄寺君別這樣嘛,阿綱會不高興的~。”
“喂——!!!!!!!”
“……”
‘……’
再也沒辦法睡下去,少年痛苦的掙扎著,終於把自己的思緒從那些宛若泥沼一樣、或者說像是萬花筒一樣旋轉破碎的大片色調裡拽了出來,逼迫自己去面對有可能會讓他想要乾脆還是長睡不醒的現實。
他看見了關切的目光與拼命掩飾著擔憂的微笑,他看見了自己傷痕累累倦容滿面的同伴,他看見了那無法剋制住的狂喜與眷戀與期待,他看見了友情,他看見了愛。
他微微有些愣怔,然後露出了自己最為暖煦包容的笑容:
“——我回來了。”
【靜養第四天】
神說,天上要有光體,可以分晝夜,作記號,定節令、日子、年歲。並要發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
他在靜默無聲的走廊裡行走,依靠在這個有著漫長年歲的古堡牆壁兩側掛著的、極盡奢華的壁燈辨認方向。他推開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淡藍色的月光鋪灑進房間,少年安靜的躺著,卻在他進門的那一瞬間抬起頭來,金棕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恭彌……”
一個小小的微笑綻開在他的嘴邊,他猶豫著剋制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去掩飾自己最想要表達的情感。他走上前幾步,和自小時候認識以來那麼多個一同度過的夜晚一樣,輕車熟路的坐在床邊,慣於握著浮萍拐的右手搭在少年的被子上,幫他壓了壓被角。
少年彆扭的撇了撇嘴,一臉這輩子都不想再睡覺的表情,就像是鬧脾氣扭過身子豎起尾巴炸毛的貓咪一樣,成功的讓他心情好了起來。
被繃帶牢牢捆縛住的軀體還在疼痛,溫熱液體始終滲出的感覺一直在囂張的宣洩著它的存在感試圖惹怒他,而超出負荷所帶來的嚴重副作用也開始顯現但他動用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把那些感官壓制下去。就好像他一定要在纏滿繃帶的身體外穿上並盛中學的校服一樣,——這是他的尊嚴,是他願意放棄生命去守護的珍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