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餓得要命的危急、關鍵時候,叫的是‘白豆腐啊,醒來吧,起來啊,給我做飯!我好餓……這樣叫啊叫啊,終於死了!”
慘然笑聲迴盪在靜寂的帳內,景天聲音微微哽咽:“那些修煉之人,姓名八字都是透過籙碟上達太真,以正視聽。隨隨便便的外號又怎麼能發生法力作用呢?原來,那頭豬是——笨死的!笨死的!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他心頭泛起一陣酸楚,終於無力再繼續。
營帳外風聲淒厲,夜風陰冷,遍體生寒。
“白豆腐,醒來吧!起來啊,給我做飯!我也好餓,而且好累……好累……”景天嘴裡囁嚅著,無聲無息地睡倒在榻前。
然而,景天掌心中,那蒼白的手腕,無力蜷曲的手指,居然微微抖瑟起來。雖然只是輕微至極的觸覺,卻教景天猛然一怔,驚得狂叫起來:“白豆腐!白豆腐!你是不是聽得見我說的話!回答我!”
天色昏暗,景天看不清徐長卿臉上的表情。他踉踉蹌蹌地搶過燭臺,移近榻邊,果然見徐長卿濃密的睫毛在輕微地顫抖著,彷彿最孱弱的蛾蝶劃過天翼的輕羽。景天的心開始發抖,眼前的一切恍然似夢,他看見白衣人緩緩睜開了眼瞼,眉間是那抹熟悉的似水柔情。徐長卿的臉色很白,膚色幾乎如冰雪般透明,但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卻令紅塵繁華黯然失色。
“白豆腐醒了……白豆腐醒了……”剛剛走到營帳門口的蕭映寒、常胤等一幫蜀山弟子,聞得景天欣喜之下的大喊大叫,皆是驚喜交加。
營帳內,鬧哄哄地聲音此起彼伏,景天聽不清徐長卿的聲音,只看得見懷中人嘴唇囁嚅著,竭力地掙扎著。
“白豆腐,你想說什麼?你說……”
徐長卿失色的薄唇中緩緩吐出幾個字:“……我……想見……秦王……”他雖虛弱之極,但語氣中卻透著極度的焦灼之意。
“你,想見?秦王?”
“放開大師兄,你把他抱得這麼緊,會害死他。”常胤推開木然的景天,盤膝坐在榻上,掌心緩緩吐力,始終不離徐長卿背心大穴,渾厚真氣綿綿不絕渡入他體內。
“大師兄,你堅持一下,秦王馬上就到。”蜀山眾弟子一擁而上,景天反而被擠到了外圍。他怔怔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鴻濛。他聽見了心底某些東西被撕碎的聲音,以至於李世民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營帳內,竟然忘了起身見禮。
——無風,春亦自寒。
滿室森冷,白露將晞,星瀚寂寥,永隔參商。
努力環顧了四周的人群,堪堪轉醒的徐長卿低聲道:“秦王,有些話……單獨跟你……說……”他指尖微顫,低微的囈語,帶著令人心碎的孱弱。然而,那眸中透出的點點銳芒,卻清清楚楚地昭示著永不言棄的信念、堅守。
景天的心瞬間劇痛,他的眸中有火,在激烈地焚燒。
“好!好!”年輕的秦王無暇理會景天的異狀,他一疊聲地允諾著,轉身吩咐,“你們都退下去!”
“是!”
帳內,燭光搖曳,帶著慘淡的昏黃,映著青色簾影。簾後,隱約可見秦王在不停地點頭,時而又俯身在徐長卿耳畔低語。他二人之間談話的內容,自然無人知曉。
至少,景天毫不知情。
他喚醒了徐長卿,卻換來對方的一句“我想見秦王”。徐長卿顫抖的語氣,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他心頭。現在,他靜坐在營帳外的草坪上,雙手的拳頭捏緊,又放鬆,再捏緊,狠狠地刺入了掌心。
可是,不痛,一點也不痛。
遠方,是山的青影,是月的光暈。風送花香,所有的一切宛然都模糊成了一縷塵煙。那若有若無的情緣濃到了盡頭,卻又散了。呼吸的滋味如同刀絞,攪得他血肉糜爛,遍體生寒。常胤望著這青衫背影,那種姿勢,那種毫不掩飾的失落,讓他想起了自己在蜀山後山曾見過的一頭狼!
——月下蒼狼!
——痛失愛侶,徹夜長嚎的狼中之王!
沒多久,青帘一晃,秦王臉色沉沉步出帳外。
“怎麼樣?徐道長說了什麼?”
“我大師兄怎麼樣了?”
望著周圍一圈的人,李世民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語氣低沉道:“他又睡了過去……有些詳情不便細談,以後再說。”
“白豆腐有沒有傳話給我?”景天推開人群,上前一步逼問,語氣很是無禮。
秦王有點詫異地望了眸色血紅的景天一眼,正色道:“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