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
我們都放棄了彼此?
“他沒有騙你。”溪風的聲音在遠處響起,“本來決戰的時間確是十六,只不過在青要宮內,徐掌門重新擬定了決戰日期,提前了一天。”魔界護法肩上縛了個包裹,從遠處石道上閃出。
“溪風,你怎麼會在這裡?”
“魔尊有令,我去秘谷收斂老主人遺骸,途經此地時,恰好看到你。”
景天不等他說完,迫不及待地縱身上前,語氣急促道:“那好,我問你,白豆腐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他現在何處?你肯定知道的,對不對。為什麼不說話,難道……”
溪風望了景天一眼:“邪王已經死了。”
“他死不死關我屁事,我問的是徐長卿。”景天忍不住吼道,“他有沒有事?我知道他在魔界功力精進,不會出事的,對不對?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景天的逼問一句緊似一句,溪風卻回答得很乾脆:“若是他想見你,自會來這裡,你何必著急。”
“清風明月,不見不散……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山雨急遽,頃刻間呼嘯而至。景天失魂落魄地站在清風亭外,竟不知躲避。他被這驟雨淋得透心涼,思緒完全混亂,以至於溪風的辭別他熟視無睹,徐長卿的到來,他也沒有及時察覺。
“景兄弟。”一聲呼喚,穿透薄風驟雨,從遠處響起。青碧色的油紙傘遮住了面容,然而那道消瘦清雅的身影,依舊白衣素履,雲淡風輕。
景天完全怔住了,他只想恨恨地掐自己一把,幾疑身在夢中。
——昨夜假寐,忽疑君到,卻是琉璃火,未央天。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
“長卿?”景天顫聲反問了一句,幾乎不敢置信。
聞言,油紙傘顫抖了一下,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景天銳利的眼神。於是,景天驚疑不定的猶豫瞬間化為相逢的喜悅:“白豆腐!是你!真的是你!”
於是,油紙傘緩緩地移開,一雙宛如九天之外的清眸,平靜地注視著他。這雙眸子的主人,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讓他牽腸掛肚,相思難捱。
而如今,居然又無比真實地存在於他的眼前。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景天歡呼一聲,奔上前去,略帶顫抖的語氣中,充盈著久別重逢的喜悅:“真的是你!你肯來見我了!清風明月,不見不散——你果然是言念君子!我在魔界聽你說,不想再吃我做的渝州菜,難過好一陣子。我真的怕你從此不再理我了……哈哈……原來我是杞人憂天……”他神情激動,恨不得把分別以來所有的相思傾吐而出。
然而,徐長卿卻後退了幾步:“景兄弟,別來無恙,近日安好?長卿那日失態,傷了景兄弟,望你海涵。”他望向景天的眸光中,昔日溫情已蕩然無存。
是的,徐長卿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熟悉,自己在夢境中曾無數次聆聽過這清冷淡然的語絲。可是,徐長卿的神色卻那般的陌生,不容親近。雨絲蹁躚,清光瑩瑩,在他如水波般盪漾的白衣上,激起了淡淡眩目的光影。
景天臉色變了,疑惑道:“長卿,你,你在說什麼?你胡說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客套,你我之間,分什麼彼此。那腕骨的傷勢已經好了,痛也早忘記了。長卿……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徐長卿笑了,他的笑容那般虛無縹緲,讓景天心生不安。風雨如織中,只聽蜀山掌門靜靜地道:“景兄弟,你能這麼快就忘記傷痛,實乃大出徐長卿意料,這樣我便放心了。長卿將回蜀山,特來履約與景兄弟辭行。”
景天聞言,錯愕而惶惑:“長卿,你說什麼?回蜀山?為什麼要回蜀山?邪王已經死了,我們大可不必……”
徐長卿搖了搖頭,望向景天的目光如琉璃般通透。他清雋如水的臉上,浮起一絲隱然笑意,這微笑如此溫柔,彷彿九天的優曇瞬時怒放。“和邪王,和任何人都沒關係。長卿俗世塵緣已了,自然要回蜀山繼續做掌門……從此以後,碧落黃泉,永不相見。”他的語氣始終輕言細語、溫情款款。然而,卻又字字鏗鏘,每一個音節都重重敲打在景天的心坎上
景天的心徹底冰涼,剎那間,他明白了長卿心中所想:渡盡波劫,笑泯恩仇,自是難得。只可惜,往昔之事,其意難平。相見不歡,爭如不見。
你曾說過“君子知己,臨難不避;白首相知,同心戮力”,那一晚,你徹底把身心交託給我。你沒有騙我,決戰的時間是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