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如是笑道。
那語調中似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成分?楓岫主人垂落眼眸,輕搖頭道:“……住手罷。”
那人不語,目光不停徘徊在面前並肩的二人身上,而終還是停留在楓岫面上。
“你並非為搶回星之雸而來,不是麼?”楓岫主人淡淡道。
那人嘲諷般輕笑,“星之雸對吾來說有何用?失與得皆與吾無關。吾乃慈光之塔之主,犯不著為邪靈賣命。”
“那麼——”接下來的話更像是一種嘆息,“為何非要苦苦相逼?”
墨淵雙眼微微睜大,靜默半響無語,許久,那笑容中終流露出一絲苦澀滋味,“或許——吾不過是想問你一句話。”
“哦?”楓岫主人神色不變,一如既往地從容:“不知慈光之塔主人想問在下何事?”
然而此時的無衣師尹卻顯出少有的猶疑之色,動了唇卻未出聲,只拿目光緊望那個人,緊望那雙眼。
——高傲淡漠,孤芳自賞,那眼中裝得下世間萬物,卻裝不下任何感情。一模一樣不是,眼前之人怎可能不是他呢?那日他自孤星崖上墜落,便是用這樣的眼神望著自己,猶豫,複雜,黯然傷神。
“你……可恨吾?”或許想問的便只有這就足夠,再多的,放在如今的立場與身份下,兩人只怕都無法承受。
搖扇的手有一瞬僵在空中,愣然的紫瞳中是什麼幾乎湧動而出,卻終被那人極好極快地重埋下去,“吾不明白閣下所指為何?”
“哈……”意料之中的否認,誰會笨到承認自己是百年前兩境通緝的逃犯呢。“你吾心知肚明,何須點破。”
那人乾脆不否認也不承認,只道:“閣下想問的便只是如此?”
“耶……”無衣師尹眉梢微動,恢復了以往很是漂亮的戲謔笑意,“莫非你還想吾問問其他的什麼不成?”
免了罷,以你那張嘴裡問得出什麼好話來麼?羽扇輕掩唇角不由自主的笑意,“既如此,我們可以離開了麼?”
“你們走罷。”那人揮揮衣袖,“吾實不必為了星之雸,與當世兩大高手結怨啊。”
“那麼,就此告辭。”禮貌性地一揖,楓岫伸手拉了拂櫻,兩人轉身便走。
“——楔子!!”身後忽傳來那人喚響名號。
頭微微側回,離去的腳步停下片刻,卻不轉身,“吾名為楓岫主人,並非閣下口中所指。”
“楓岫麼?即便如此吾亦有話言明。”微頓了頓,身後之人續道:“關於兵甲武經與雅迪王遺書,吾依舊絕不放任。”
呵呵,果然,千方百計尋吾便是為了這個麼?你無衣師尹豈是感情用事之人吶,若無這兩物讓你牽腸掛肚,吾於你而言不過是百年之前便已捨棄之人不是。但凡擋你路者皆不得善果,從前楔子是如此,如今楓岫又何嘗不是。
“吾再言一次,吾並非閣下要找之人。”言畢,目光已冷,再不停留,攜了身旁之人飄然而去。
彼時少年言允已從附近人家借了傘來,卻見自家主人猶立在大雨中發呆,唉唉,這哪還是昔日那個清高華貴的無衣師尹呢,簡直成了落湯雞。
那麼怕冷的一個人,此刻想必早已凍得難受罷。言允快步趕上前,展開傘小心翼翼撐到師尹頭頂。一面拉過師尹的手——如冰塊般寒冷的手心,“主人,我們回去罷。”
那人微微低頭,卻是笑了起來,眼眉整個都彎了,卻是止不住的笑,“哈哈……哈哈哈……”
然而言允只覺那是此生聽過最淒涼也最無奈的笑,他幾乎想掩住那人的嘴叫他別笑了,但那人只笑個不停。
“呵呵……吾也希望你並非是他啊,吾真的希望……”笑聲與言語皆斷在這裡,墨色的瞳狠狠合上,許久再無動作。
秋風秋雨須臾而落,那人終蕭瑟的肩膀,低嘆一句,“言允……吾……好冷吶……”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中)
那人心情很不好,他這樣覺得。
雖然表面上依舊是平平淡淡,無喜無悲,晚飯時也如常與自己有言有笑,更還破天荒地難得關懷自己,囑咐著要將溼發擦乾免得淋雨著涼。
——但,那笑容流連得太過於形式,淡淡紫瞳中亦沒有任何光芒,心裡該是不存絲毫開懷罷。
相交百年,若連這點察覺的默契也無,豈非有愧了“這如此般配的一對名字”?
然那人不言,他亦不問。明知那煩悶源頭為何,卻只避過撿些天花亂墜的玩笑說與那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