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韜光養晦,那雙墨淵般的眸子沉澱深邃,再無一絲波瀾。
無衣師尹不僅僅是慈光之塔的主人,更是慈光之塔的大眾情人。我知道私底下很多人都在偷偷仰慕著他,不光是女人,更甚至有很多男人——而撒手慈悲和一羽賜命絕對是其中之一。
師尹似乎對每個人都不錯,外表一派正人君子,但實際上不過是太善於利用人心。他漸漸成為慈光之塔宛如神祗的存在,翻雲覆雨,為所欲為。
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他腳下,憧憬著他,愛慕著他,為他而生為他而死。
我不知道師尹內心是否真存在過感情,也不知道他是否會真正愛上誰,沒有人能看透師尹,甚至包括他自己。
天舞神司是唯一一個敢不把師尹放在眼裡之人,而偏偏師尹卻拿他沒辦法。
有時候我會想,這莫非就是所謂的一物剋一物?
三年一次的相見,是我唯一能看見師尹情緒波動的機會。然那個人來去無聲,雁過無痕,似再不肯於流光晚榭中久留。
我曾猜想他二人之間或許發生了些什麼,要不曾經那般要好的兩人,為何到後來竟是有些迴避著見面?
然而每當我看見他倆走在一起的時候,又總覺得是自己多心了,那種攜手相伴的溫柔,四目相望的默契,始終不曾變啊。
我想,師尹是希望他留下的,那麼那麼希望。
我想,楔子也是願意留下的,非常非常願意。
但是,為何師尹終究未說,而那人也終究未留。
我不明白……
其實我至今都不相信天舞神司會背叛慈光之塔。
但那樣的全境逼殺,真真實實上演在面前。
這一場背叛鬧得紛紛揚揚,儘管知曉內情的人極少,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津津樂道著。
只因為那終成對立的兩個人,皆是慈光之塔百年難得的傳奇。
就連曾經痛罵過這兩人的釀酒大叔最後都忍不住搖著腦袋感嘆:那樣的兩個人吶,怎麼就鬧成這般樣子了呢……
然而,所有的議論皆因無衣師尹親手將楔子打落孤星崖,戛然而止。
從此,楔子這兩個字,成為慈光之塔的禁忌,再無人敢提及。
我其實不懂得什麼四境之戰,也不關心什麼兵甲武經。我只知道孤星崖一戰之後,師尹回來便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三天三夜,水食不進,言語不聽。
我猜,他是在逃避著,躲藏起來傷心。
我曾經在第二夜的晚上試圖敲開那扇緊閉的房門,房內燭火撲簌跳著,淺淺映出師尹孤獨背影。
我立在房門外不停地向內說話,近似勸說般,語無倫次,苦口婆心,用盡了一切我可能想到的言詞。
房內之人始終無語,只在最後,微微仰首,聲似沙啞地低喃一句:“言允啊……”
語至此,竟似哽咽,再無法接續。
那一刻,我突然懵懂明白,師尹愛上的究竟是誰。
然而,人如流星,滑然長逝
年年復年年,那些記憶中的心碎神傷終是會被歲月埋葬,變成心底裡再不觸碰的硬傷。然而,慈光之塔四季荏苒,再不能見那一襲白衣輕舞,翩然若仙。
再也,不能見了……
番外·言允紀事(二)
沒想到此生竟能再見那個人。
而那已是百年後,我們初入苦境時。
那日,師尹自窮陰迷巢回來,我就看出他很不對勁。
想點上焚香,手卻抖個不停,香怎麼也對不準爐口;想倒上杯茶,神卻不知游去何方,溢位一桌水也不自知;想取本書看,人卻愣坐不動,左右還是那一頁不翻動。
我實在看不過去了,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根本不是我所熟知的無衣師尹。
我上前喚他,誰知他手一鬆,書就掉地上,嘩啦散開。
我抬頭看著他,那雙墨淵的眼緩緩瀲灩開來,吹盡往昔煙海沉淪,自欺欺人的虛像。深邃的黑裡有久違的零星火焰燃起,溫柔青鬱,是讓人自甘墮落的深情纏綿,美麗得恍如隔世。
過盡千帆,終在那一刻洗盡鉛華表象,只餘最刻骨銘心的靈魂。
我愣住,久久不能言,方知百年歲月,在我眼前運籌帷幄,談笑晏晏的不過是一個空殼的人偶。因著那魂早不在了,流連至今……
他的魂,早已在孤星崖,隨著那人一同墜落下去。
而我事後方知,那個讓他還魂而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