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紙張翻動的聲音已經停止。玖蘭樞執著書信的修長手指此時正微微收緊,在紙張上壓出一道深深的褶痕。
然後,他輕輕撥出一口氣,將手中的東西隨意丟在地上,宛如已經疲倦到極致,閉合的眼瞼斂去了那雙深沉的眼瞳。
……
琉佳靜靜站在那扇門前,緊閉的大門如同玖蘭樞的心扉,似乎永遠都不會對她敞開。
她又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護在他們身前的那個身影,如同往常一般孤獨而沉默,顯然是為了保護他們而紆尊降貴對著一位Level B躬身致歉——只是在腦海中稍微重現起當時的場面,就心疼得無以復加,姣好的面容上盡是濃烈的擔心與愧疚。
——即使他的內心揹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重壓,然而如果現在敲門進去,一定又會看見一如平素淡然溫柔的君王……這樣的樞大人,真是讓人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就在她糾結於是否鼓起勇氣去打擾玖蘭樞這片刻安靜的時候,門內突然傳來君王雍倦的低語——
“既然來了,一直站在那裡就很奇怪了,琉佳。”
因濃郁的倦意而略顯低啞的音色意外地帶著惑人的溫柔,琉佳默默咬了咬嘴唇推開門進入,而後未曾停歇的步履直到距離君王三步之遙之處方才止住,她壓抑地低垂著眼,面上盡是令人疼惜的憂鬱,“關於剛才的事……我還是無法接受您的斥責。”
“想要爭辯嗎……”體貼地並未將全部注意力放在琉佳身上,玖蘭樞始終看著手裡不知何時又拿起的信件,微微地嘆息間唇邊露出了無奈的弧度,“可憐的孩子。”
“樞大人是溫柔的人,”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直仰慕的存在,琉佳眸光閃動,“這次也算是救了藍堂吧……?”
“只是結果恰好變成這樣而已。”
在一條麻遠面前做出類似於袒護的舉動——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然而君王言簡意賅的回答,卻顯得此事無足輕重一般,輕描淡寫的語氣裡,甚至有種不願多談一筆帶過的意味。
琉佳微微蹙起了眉,眉眼間濃重的擔憂清晰可見——即使想要深究,面對玖蘭樞不容置喙的口氣也只得作罷。
但是無論如何都還是想要做些什麼,來感謝為他們做了這一切的玖蘭樞啊。
她放輕了腳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幫玖蘭樞撿起幾封他隨意丟落在地的信件,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靠近高高在上的君王,“總覺得您最近沒有什麼精神呢。”
“謝謝。”玖蘭樞順手接過少女遞過的紙張,溫和地致謝。
今夜的君王似乎格外的柔和,矜貴優雅依舊卻並不如往常那般高高在上,也許是那一身倦意淡化了平素纏繞在他周身、即使溫潤有禮也依舊犀利的倨傲,令人產生了容易接近的錯覺。
玖蘭樞無動於衷地任憑琉佳逾越地覆在他身上,即使是居高臨下的姿勢,那始終凝望著他、極為憂傷的目光也蘊含著難以忽視的臣服。
“樞大人……”琉佳一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手則毫不猶豫地刺破了自己脖頸上的動脈,“如果我的血能夠成為您的養料的話……”
鮮血滴落在玖蘭樞頰側的時候,他終於抬手安慰般地輕輕撫過少女的臉頰,曖昧的動作惹來對方羞怯的瑟縮,“夠了,琉佳。”直到這個時侯,他平緩溫和的語氣裡終於帶上了不容拒絕的命令,“不用擔心,我很好。”
——“是。”
震懾於君王迫人的壓力,即使失望如斯,少女還是未曾做任何掙扎便順從地離開了。
……
大門關閉的聲音響起的下一個瞬間,方才由於玖蘭樞邀請琉佳進來這一突兀舉動,頃刻間將自己隱匿起來的千夜咎在眨眼之間重新出現在原地。
剛才的一切似乎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恢復時間,此時此刻,他站在玖蘭樞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面無表情。
他的目光跟隨著月華的足跡,一點一點地勾勒著雍容躺在長椅上的俊美君王,看著玖蘭樞不為所動地丟下手中的信件站起身,準備徑自繞過他去清洗臉頰上因乾涸而不適的血漬。
——然後在對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強行、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轉過臉來對上玖蘭樞孤傲漠然的俯視,終於完整暴露出來、蘊集著鋪天蓋地的怒火的酒紅色眼瞳在月華的輝映下熠熠發亮。
“我早走或是晚走,其實不會為你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吧——在你當著一條麻遠的面,承認我的確身在此處之前!”他緩慢地、幾乎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