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並未回話,他依舊保持著從容不迫端坐於主位的姿態,而後靜靜地,將咎唇邊倏然深沉的笑弧看在眼裡。
——那柄匕首彷彿憑空而生,堪堪停駐在咎修長的食指與中指間,鋒銳的刀尖泛著冰冷的寒光,分毫不差地直指頸部動脈!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這片刻靜默的對視中愈發強烈,但是下一瞬笑著開口的男子,又使得這一切看起來不過只是虛妄的幻覺。
“哦呀,真是危險啊。”他帶著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剛剛被威脅過生命的輕快笑容,撥去被斬斷散落在脖頸上的栗色碎髮,而後裝模作樣地抹了抹額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以玩笑的口吻調侃道,“黑主先生真是寶刀未老呢。”
黑主灰閻一改平日吊兒郎當的作風,滿面冷肅地瞪著眼前過分漂亮的男人,嚴峻的心情絲毫沒有被他的態度緩和,“那麼現在,可以請您認真的告訴我,此次前來的目的嗎?”說到這裡,他略作停頓,冰冷的視線直直看進對方眼底,“當然昨晚那種正在被元老院追殺的理由,我可不想再聽到了。”
“呵呵,看樣子您已經完全不相信我昨晚精心準備的一番說辭了。”千夜咎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真是遺憾啊,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可以用苦口婆心來形容的告誡啊。”
“可以請直接地告訴我實情嗎?”
“拜託請不要那麼嚴肅又認真啦,我會壓力很大的啊。”縱然說著這樣的話,厚臉皮的千夜咎大人,顯然並非真的招架不住被向來好脾氣的黑主灰閻這般敵視。
在這樣迫人的威壓下,他竟然還有餘裕更換一副更適合的表情,來進行接下來的對話。
斂去了不合時宜的微笑,他抬起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頰,再次將視線集中在已經耐著性子到怒火消了不少,無奈倒生出些許的理事長身上,“最近的獵人協會有些不太安分,你很清楚吧。所以我昨晚所說的元老院之事,也的確是事實。”
不得不說,以這樣面無表情的表情顯然更有說服力。
千夜咎認真地看著對面的黑主灰閻,“與其說我與元老院是一丘之貉,不如說一條麻遠管不住自己那骯髒的爪子了,妄圖利用我的力量而已。”
一條麻遠,最古老的吸血鬼之一,若說純血種是吸血鬼中的吸血鬼,那麼統率著元老院的一條麻遠,就是貴族中的貴族——即使身為Level B,卻連尊貴的純血種都會稱其一聲“一翁”。
然而眼前這位男人,卻極為失禮的直呼其名,並且還以這般鄙棄的語氣傲慢地評論著一翁的所作所為。
“大概是我縱容他太久,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誤會,我已經完全被他掌控。”譏誚冷嘲的弧度再次籠上咎的唇角,他的視線已經不再停留在黑主灰閻身上,而是落在某個空茫的地方,彷彿痛恨已久的仇敵就在那裡,毫不抑制懾人的陰霾狠厲佈滿眼底,“甚至想要利用我的力量,去對付我傾盡一切去守護的,他們低賤的雙手絕對不能碰觸的高貴存在。”
那“高貴的存在”彷彿是千夜咎唯一的救贖,渾身不知覺間被濃烈的黑暗浸染的男人,只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那股陰沉可怖的殺意才略微收斂。
他再一次正視黑主灰閻,重新恢復面無表情,陳述道:“所以我的確是“逃”出來的,正在被追殺也是事實。你之所以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是因為如果我出逃這個訊息走漏,對於樹敵太多的激進派一條麻遠來說會十分的不利,因此他的追殺工作做得很隱秘。十分感謝昨晚即使我有所隱瞞的陳述,您還是答應收留我。”
“不過是看在老友的面子上罷了,”金髮的獵人略作停頓,似乎想要遮掩探究的目光,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況且如果你要亂來的話,樞君想必也是不會放任不管的。”
“呵呵,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呢。”千夜咎輕鬆笑道。
即使是漂亮得足以蠱惑人心的笑容,也遮掩不去他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渾身微不可見的僵硬——清晰地將這幾不可見的動容看在眼中,黑主灰閻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啜飲一口。
“你那個人類與吸血鬼和平共處的計劃之所以能夠順利的進行,根本原因是什麼,相信也不用我多做贅言。雖然並不是來協助黑主理事長達成夢想,但是我將要進行的所作所為,絕對是對你的計劃大有裨益的。”再一次露出慣有的溫潤微笑,他抬手整了整滑落額前的栗色長髮,露出那雙巧奪天工的眼睛,“這也算是對黑主理事長善舉的綿薄回報。”
酒紅色的瞳眸在燭火的映照下散發著魔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