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懂現在盤口誰是當家。他們都不會再叫我“小三爺”這個被三叔壓著的名字,而是因為我的保守而叫我一聲“吳小佛爺”或者“吳老闆”。現在怎麼我又成了小三爺?
我瞟了眼他,他表情不是很自如,不過也很快就遮掩了過去。我們坐車回家的時候,司機直接把我帶回了西泠印社的鋪子。雖然當了大當家,我還是喜歡這個小鋪子,平常也都和王盟留在這兒,鋪子後面勉強可以塞得下胖子,前提是如果悶油瓶還是願意和我睡一張床的話。
我走了進去,發現王盟還活著,也的確在睡覺,趴在一塊硯臺上,石頭上幾個青白的活眼被他當枕頭墊著。我帶著一股微妙又逗樂地心思想上前去拍一拍他,卻看到書架擋住的陰影裡還站著一個人在翻我的拓片。
這個時候王盟忽然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老闆……老闆?!有客人!”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就看到那個翻拓片的人直起身子,那背影我熟悉得很,卻又想不起來。
……這他孃的,這鋪子上面還寫著我的名字呢,敢情是換老闆了?
我嘴裡的那句“他孃的瞎叫什麼呢老子才剛回來”還沒說出口,就看到那人轉過身來,我的煙掉在地上,伴隨著王盟那清醒起來的聲音:
“誒?老闆?老闆你回來了?!誒……你二叔……二老闆,二老闆!”
我看到那個背影轉了過來,我二叔一揮手,紫亮的扇墜打在王盟頭上:
“吳邪回來了,我就是二把手了?”
“不不不……口誤,口誤。”王盟差點咬了舌頭:“老闆……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去度假了嗎?”
我抬頭看了眼二叔,知道他是為了壓住這幫人又編了個什麼蜜月婚假出來,現在背後還有個不知底細的夥計,於是我拍了下他的頭,說道:
“知道老子回來了還敢坐在著!”
“你在的時候我不也坐在這兒嘛……”這麼說著他又趴下去,緊接著看到我身後的小哥,身子猛地彈起來,看他眼睛裡的驚疑,我就知道這傢伙以為自己還睡著呢。只見他使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看向我,忽然有了點恍然的神色,又有點驚恐。
有些世外高人啊,歸隱不久就又被叫出去,叫出去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我記得王盟以前這麼和我說。
他如果知道我當時出去是幹什麼去的,大概現在真的在給我燒紙了。
王盟站了起來,抽出一根菸遞給我,我接過來,他給我點上,才說道:
“老闆,度假回來就再歇歇唄,店裡有我看著!”
“喲,終於說了句人話。”我笑了一下,看了眼二叔,他人已經往內堂走了。我瞟了眼悶油瓶和胖子,這兩個人點了點頭,我就一個人跟著我二叔走到了內堂裡。
二叔坐在一張老藤椅上,那藤椅原先不是我店裡的,肯定是二叔從他自己家裡搬過來的,看來在我走後他來這兒看著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當時走的時候只是匆匆交代了一下幾個老夥計盤口的事兒,後來因為琉璃孫那邊的事也沒法和家裡聯絡,想來二叔也是為了能第一時間逮著我,才一把年紀還在西泠印社坐鎮。這麼想著我就有點尷尬,趕忙在他老人家對面坐下,為他倒了一杯茶。
“不叫王盟去接你是怕你放鬆警惕什麼事兒都往外說。”二叔呷了口茶,淡淡開口:“琉璃孫的人盯得倒是緊。”
二叔是用杭州話說的。
我點了點頭,回問“他們有來找麻煩嗎?”
“你這小子猜得準,咱們在杭州和湖南也算是家大業大,死一個本家老頭咱們也亂不了。所以你跑得也放心。”二叔道:“龍王不壓地頭蛇,他皇城根的人根正苗紅又怎麼樣,到了杭州來也不敢吭聲,老鼠一樣。”
我禁不住想笑,這老頭抬起槓來也不是什麼善茬,怪不得三叔都怕他。
“至於你……”
我嗆了口水,心說我這麼老了,又不是什麼孩子,平常出去個幾天他們也不會說什麼,於是只問道:
“我爸媽還好?”
“還好,我編了個理由。”二叔吹了吹藻綠的葉子:“不管你爸信不信,反正你媽是信了。”
“你說啥?”
“我說你追姑娘去了。”
“……”
“你媽挺高興的。”
“……”
我嘆了口氣,捂住臉。
“你這次走,我從霍家那瞭解了個大概,迫不得已,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