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大志的小皇帝,意欲九天攬月,怎奈山陡巖險,風急雲深。危機四伏,艱險重重。
他剛畫好,還未及題字,一人快步而入,帶起一陣風雨。
這未經通報便闖入的人是素來與他親厚的同母胞弟宗元。
宗元神色惶急:皇兄,母后密謀廢你帝位,立我為帝,請皇兄儘早決斷。
宗真擲筆。黯然垂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目光決絕。
母后,你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宗真換上便裝,趁夜色出了宮。
大雨滂沱,衣裳盡溼,他就這樣進了南院大王的府邸。
南院大王耶律文才,宗真如今唯一可以依仗的人。今日,他以性命相托。
夜色如墨,暴雨未絕。
戰士的鎧甲上凝著森然的寒光。刀劍的厲芒劃開寂靜的長夜。
先發制人。血染宮禁。
耶律文才的一千親兵是宗真僅有的力量。而逼他至死地的卻是親生母親。
南院大王府裡,耶律宗真徹夜未眠。
而文才冒著暴雨策馬出城,帶著聖上手諭趕往城外。
城外三十里。那裡是自己父親耶律楚雄的兵營。
風止。雲散。雨停。東方亮起晨曦。
耶律楚雄率三萬兵馬連夜入城勤王,包圍了禁宮。
大局已定。
大遼皇宮在朝陽中迎回了年輕的帝王,耶律宗真。
屍體都已經被抬走,鮮血也被沖刷乾淨。昨夜的屍山血海,再也沒有痕跡。
宗真徑直走進太后寢宮。他只問:朕也是你的骨肉,何至如此?
生母一臉恨意,針鋒相對:你一向忤逆於我,何曾把我當做你的母親?
不錯。宗真坦率承認,朕的養母,才是朕真正的母親。但是,你畢竟生了朕,朕不殺你,你且去為先帝守靈吧。
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那一日,宗真想到趙禎。
他跟他,多麼相似的身世。只是,同樣的開頭,卻不同的結尾。
一個終其一生不能母子相認,另一個母子相認卻最終反目成仇。
究竟,誰比誰更幸運,誰比誰更悲哀?不必說。也說不清。
(七)
宗真親政,第一道聖旨便是命耶律文才前往雁門關,與宋議和,並求大宋相救病患。
但他不確信趙禎會不會答應。
檀淵之盟,宋遼兩國本約為友邦,國君也以兄弟相稱。而遼國,卻出兵攻宋,打破了這盟約。
他想,趙禎,也許怪他。
沒料到的是,趙禎當即應允。沒有理由,沒有條件。
只道是但願兩國盡去干戈,永熄戰火。但願。
那一日,宗真謁太廟,於大遼歷代君主靈前起誓。
朕,耶律宗真,有生之年,絕不南侵。
同一日,宗真只帶了數名侍衛,去了城郊白馬山。
一座荒墳。
沒有陵寢,沒有墓碑。一抔黃土,荒草萋萋。
底下長眠的是他的養母,曾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