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你對我還沒有感情?”雲雀接下了他的話。
“……啊。”獄寺沒否認。
雲雀輕輕直了一下身,又俯下來。
他伸手捏住了獄寺的下巴,逼迫他目不斜視地望著自己:
“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雲雀的眸子望不到底。看不出一絲波瀾,甚至一絲感情。只是一片純黑。
喉嚨一陣發澀,獄寺開始後悔剛剛不應該去喝泛涼的咖啡。
半掩的窗簾遮住了月光的侵入,雲雀劉海下的表情只是一片陰影。燈光昏沉,隱隱約約可以看清空氣中浮動的細小顆粒,密密麻麻。
獄寺突然一陣悚然,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要推開面前壓制著自己的人,卻被雲雀更大的力氣按回在原地沒法動了。雲雀攥著他的雙臂,下巴上的力被撤離,獄寺立刻別過臉:
“啊,老子現在對你沒有感情。”
“不算。”雲雀固執地漠然道:“不看著眼睛說出來的話,不算。”
獄寺一直壓抑的火也竄了上來,他蹙眉抿著唇,卻始終沒有看著雲雀。
他不是沒有勇氣說,而是話到嘴邊卻不忍心說出來。
就像是說出來後,有些東西就消逝了。
那一夜的月光如此美好,獄寺卻覺得在無底的黑暗中墮落了。
他發現自己很自私也很做作。他只要不對著雲雀的眸子說出那句話,似乎雲雀可以這樣無休止地對自己好,而且自己不用再去體會那種早晨醒來只是躺在空曠的床上的清冷感。
十年前到十年後究竟變了多少,他也說不準。
十年前的他會抱著自己的身體躺在單人床上徹夜無眠,十年後的他可以縮在雲雀溫暖的懷抱裡安然入眠。
十年前的他會倚在窗邊抽著煙吹著寒冷的夜風一個人數著菸圈,十年後的他會被雲雀一柺子打掉剛剛點燃的煙,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溫熱的牛奶。
十年前的他是孤身一人,十年後的人他有一個愛著自己的雲雀,陌生卻又讓他傾戀的雲雀。
其實他也只是貪戀那點溫暖,就像是冒著一點的火星的火柴,他卻想要燃起整個夜空。
雲雀耐心地看著獄寺神遊,對於獄寺,他的耐心一向很充足,他只是保持著讓腰痠痛的姿勢壓制著獄寺的雙臂,安靜地等待獄寺開口。
他顯然也明白獄寺想要的是什麼,恐懼的又是什麼。
獄寺想要自己身上的溫暖,卻又恐懼那些溫暖的火苗像是過去的回憶一樣終有一天被熄滅。
“……算了。剛剛的話當老子沒說吧。”
獄寺突然悶悶地開口,顯然是經過了一次思想鬥爭:
“給我一杯熱牛奶。”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雲雀不易察覺地勾出一絲淺笑,卻沒有動:
“我的話你還沒有聽。”
獄寺終於抬頭看了看雲雀的臉。
“人只有一個。”雲雀微微低下頭,抵上了獄寺的額頭。
一個微涼,一個滾燙。
“別想著輕生。”雲雀淡淡地開口:“就算是為了十年後的自己,也要好好活著。”
十年後獄寺的死,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禁忌的話題,自從他到來後,更是沒有任何人再曾提過,這幾天的獄寺忙碌在各種任務和雜物上,只有晚上會在一切寂靜後才偶爾想起自己未來的死亡,不免還是會痛苦。
雲雀前天看到清晨起來的獄寺在洗手間刷牙,一邊刷一邊呆滯地望著壁櫥上放置的剛剛清洗過的水果刀走神。
雲雀昨天看到藍寶打碎了窗玻璃,獄寺去清理碎片時捏著碎玻璃愣怔著,不知想著什麼。
雖然沒有做什麼傻事,但是雲雀還是有些提心吊膽的。獄寺太敏感,有些事情總是邁不過那個坎。
“我說過了。”雲雀嘆了一口氣,“我會到十年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你就不能安分地呆在這裡讓人放心一點麼。”
獄寺低著頭,沒說話。
“就算是沒有感情,也要先試著信賴一下我的話吧。”雲雀的表情雖然是冷冰冰的,但語氣卻柔和了不少。
“隼人,偶爾也放鬆一下自己吧,畢竟你也太累了。”
獄寺抿著唇,眼眶泛紅。
雲雀笑著起身,轉身拾起早已放涼的咖啡杯,走進廚房幫他溫熱牛奶去了。
有些堡壘在坍塌,一瞬間。
獄寺望著雲雀的背影,驀地視線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