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再次望向前方的虛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找一個人。”悶油瓶的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失憶之後,我不記得要找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始終記得,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人。”
“那個人是我嗎?”吳邪緩緩地問。
“我想是的……”
“……”吳邪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如果不記得了,怎麼知道是我?”
“原本我也不確認,後來越來越覺得,我要找到人應該是你。”
“怎麼確認的?”
“很多感覺……我看過太多生離死別,但是在你危險時,我沒辦法不管……還有,我曾經有種緊迫感,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後來發現,只有與你在一起時,才沒有這種緊迫感。” 悶油瓶慢慢地說,彷彿在講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你為什麼要找那個人……找我呢?”
悶油瓶微微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只是知道,一定要找到才成。而且我似乎已經尋找了很久很久……”
吳邪陷入沉默,按胖子的“排除法”整理了一下思路。如果非常執著地要找一個人,無非幾種情況:報恩、報仇、親人相認。自己不記得給人幫過大忙、或者害過別人,但是看看小哥的長相,跟自己也實在不像有血緣。
悶油瓶為什麼要找自己?如果有天他突然回憶起來,跳起來說“吳邪,原來你是我的殺父仇人”怎麼辦?當然,這中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如果某天悶油瓶說想起來了,我要找的人不是你,然後就此消失呢?
吳邪感到一陣茫然,如果你一直對某件事深信不疑,但是有天發現,其實它只不過是空中樓閣、建在沙子上的大廈,那是怎麼樣一種失落。悶油瓶的問題,村長女兒的問題,人性本惡的問題,攪和在一起,吳邪的心紛亂如麻。
午夜,小海回來。聽到動靜,吳邪在半睡半醒間翻了個身,蓋在身上的睡袋滑落了,身邊的悶油瓶把睡袋拉回到他身上。突然一道電光從吳邪心中閃過,思路突然清晰了,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磨磨嘰嘰了?吳邪不再患得患失,剛才的一瞬間,他已然下定決心,即使有那麼一天,悶油瓶說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自己也就會立刻收拾行囊,陪悶油瓶一起,去找他要找的人。
6、陰燈
上午,小富帶路,一行六人前往森林中荒廢的村落“絕戶村”,去尋找水墓的線索。如果真能順利找到水墓,也許要用到陰燈,所以他們在村外的樹洞中取出了陰燈,其他東西依然藏好。
小海連續兩個晚上沒睡好,眼睛滿是血絲,神情也很疲憊。吳邪一路對小海頗為照顧,幫他背了個人裝備,讓他只背裝陰燈的揹包。
小富打聽到的情況是,那個小村本名“道音”,在文革時期,有年夏天雨水多,山都被雨水浸酥了,發生滑坡,山塌了一大片,險些把村子埋住。村邊本來不多的一些田地,也都被毀了。
本以為小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禍不單行”。沒過多久,村子就鬧開了傳染病。當時通訊、交通都不發達,整個村子也沒有一部電話,還是有鄰村人去道銀村探訪親戚,外面的人才知道那邊的狀況。
上報到上級,層層審批之後,最終還是派了醫療隊進村救助。那個村子本來就只有十來戶人家,那場傳染病之後,村子裡的老人孩子、體弱的人幾乎都死了,只剩下二三十人青壯年。大山裡幾乎沒什麼平地,道音村沒有田了,剩下的村民也逐漸遷走了,現在只剩下一些殘破、遺棄的小屋,有時獵人走到附近時,偶爾回去藉助一晚。
路其實並不太遠,但是山路崎嶇,有幾處需要手腳並用、爬過稜角鋒利的石頭才成。小富不小心扶在一根帶刺的樹幹上,扎破了手,他生氣地咒罵,這種窮山旮旯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來了人也得變小鬼兒。之後便是一連串的髒字,把道音村所有人、連同人家的祖宗都罵了一遍。
吳邪暗暗皺眉,他實在不喜歡小富這個人,人前一臉假笑,背後卻不留半點口德。吳邪此時還不知道,小富一語成讖,竟然無意中說出他自己的結局。
走了3個小時才到。遠遠望去,山溝邊有幾間石頭壘起的房屋,有些屋頂完全塌了,個別沒塌的,窗戶也早就沒了,只剩下個黑窟窿,看著陰森森的。樹木倒是瘋長,原先的院落,甚至房屋內,都被森林侵佔了,雜草繁盛。吳邪不禁想起《聊齋》裡描寫的荒村鬼屋之類。
吳邪他們還好,小海因為沒有太多歷險經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