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那天黑瞎子所說“張起靈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這條路上危險重重”,吳邪再也坐不住,與夥計說了一聲“記在賬上”,便亟不可待地又追了出去。一直跑到他們先前相遇的地方也沒有看到張起靈,吳邪想了想,轉頭又跑回家。他匆匆忙忙換了身衣服,簡單收拾了一點行李,並將這十幾年來積攢的私房錢統統揣入懷中。
王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臉色大變:“少爺,您這又是要去哪裡?”
吳邪頭也不抬地甩出兩個字:“出門。”
王盟“啊”了一聲,一把拽住他,把嘴一咧就要哭:“您可萬萬走不得啊,二老爺吩咐讓我看好您,眼看著他老人家就要回來了,您這一走我哪裡還有活路,我……”
“閉嘴!”吳邪揉了揉額角,哭笑不得,“二叔是講道理的,你只和他說是我執意要走,你攔不住,他便不會怪罪於你。”
言畢他便不再理會王盟的哭喊,拎著包袱奪門而出。
吳邪快馬加鞭追出湧金門,遠遠地就看到張起靈騎在馬背上的身影。他暗自咬了咬牙,心道不管你這悶油瓶子是要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小爺我這次跟定了。足下用力一夾馬腹,塵土飛揚之間已然趕上前去。
張起靈看他又追了上來微微有些詫異,皺著眉頭什麼也沒問,只目不斜視地管自己趕路。
吳邪放慢了速度與他並肩而行,口中問道:“小哥,你還沒說,要去長白山做什麼?”
張起靈聞若未聞,就像身邊壓根兒沒他這個人。
吳邪也不惱,笑了一笑又道:“咱們兄弟一場,你又對我有著救命之恩。如今既然專程來道別,說不得定要好好送上一送。”
“……”
“我要和你一起去長白山。”
張起靈眉頭皺得更緊,秀氣的眉宇之間擰起了一個疙瘩。他的目光彷如刀子一樣鋒利,盯得吳邪出了一身白毛汗。好在有了過去數個月的歷練他的定力已經好了很多,這才沒有在那人凌厲的注視中敗下陣來。張起靈盯著他看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最後竟是長嘆了一聲,輕聲說道:“走吧。”
吳邪大喜,知道這是不準備趕他走了,立即樂滋滋地重新催動胯下良駒,與他一路向北而行。
長白山地處渤海國與高麗國的交界處,距離臨安路途之遙遠遠超出吳邪的想象。張起靈似是早就安排好了行程,一出了臨安府便跟上了一支北上的商隊,搭乘他們的商船自臨安市舶司碼頭入海,走海路至高麗國,再從高麗國轉道上長白山。
此時早已過了颱風期,在海上航行頗為平靜。儘管如此,吳邪還是一上船便吐了個昏天黑地,躺在船艙裡久久不能起身。商隊裡有隨行的大夫給他看了,說這是暈船,並無大礙,等習慣了就好了。張起靈並未流露出半點不悅的神色,甚至還留在船艙裡衣不解帶地照顧他。這一來到讓吳邪覺得分外過意不去,想著自己本是誇下海口要為他送行,竟然還要煩他為自己操勞費心,實在是有損顏面。幸而他年輕體健,適應性極強,約摸五、六日之後就能起身,又過了兩日便可行動自如。
這一路上除了無邊的海水並無其他景緻,比起陸地上的風光真可算得上索然無味。吳邪只新鮮了幾天就失了興致,每日裡在甲板船艙之間轉來轉去,無所事事,閒得幾乎要長蘑菇。他也曾試著旁敲側擊地詢問張起靈到長白山究竟要做什麼,但那人警惕性高得很,任憑他磨破了嘴皮也套不出一星半點。最後吳邪也沒了耐性,索性不再搭理他,反而和商隊的大東家混熟了。
那商隊的大東家姓章,是福建的一個世家子弟,家裡曾出過數位一甲進士,少年也發奮讀過書,然而終究不是那塊料子,卻是於經商一道頗有天賦,更是喜歡東奔西走四處見識異域風情,故而成了家裡商隊的掌櫃。他聽說吳邪乃是東南名士吳一窮之子便格外親近,又兼此人能說會道,說起風光、掌故來使人如臨其境。
吳邪在海上無聊,倒是和他混得頗為親熱。因知道他長期與高麗有生意往來,又多次遊歷高麗附近的幾個小國,吳邪便向他詢問起萬奴王。沒想到在中原豪俠甚至他二叔眼中都極為神秘的萬奴王,這位章掌櫃卻知道不少外人從未聽說過的事蹟。
那萬奴王的父親本是女真部落的小頭目,被契丹貴人提拔,用以攪亂女真內部,故而將他三個子嗣一併收入北院大王帳中做個親隨,從小就讀書識字。萬奴王更是仰慕中原文化,自二十幾歲回到女真族內後,便穿漢服、用漢俗,將族內習俗一併拋卻。他兩個哥哥與父親也管不得他,只得分給他一些奴隸、土地及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