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師肯定地回答,“只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並且他的魔力有可能突破限制,變得更強大充沛。”
斯內普沒有說話,他低頭看著哈利,小心翼翼地抹去他臉上的一道擦痕……接著他抬起頭:“你還在等什麼?”
治療師摸摸鼻子,拿出一份羊皮紙:“我需要他的親屬簽字——家人或者在魔法部登記過的伴侶。”他特意說明。
正要上前的斯內普停了下來,他看向詹姆。
詹姆走上前正要簽字,治療師又說:“對了,在你們來之前,他還清醒著——他的意見是留下孩子。他一直在說‘救救他’……”
詹姆的手抖了一下,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醜陋的傷疤,他忍不住轉頭看了看斯內普。
斯內普只看著哈利,但那張在燈光下,如雕像一般冷硬刻板的側面,已經將什麼事情都說得清楚明白了。
詹姆重新看向羊皮紙,他不再停頓,乾脆利落地在羊皮紙上寫上名字。
治療師沒有多看,他收起羊皮紙,立刻招呼自己的同事:“馬上準備,瑞格,羅蕾娜——馬上!我們需要一個單獨的隔間!還有魔藥,強力昏睡魔藥,不要讓病人中途醒來了!快一點快一點!馬上準備——”
魔藥送過來了,數個治療師忙碌起來,斯內普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伸出來的手推搡到了後邊。他看著那些治療師按住雙手,撬開牙關,將藥水喂進哈利的嘴裡……
一直昏迷著的人醒過來了。
當斯內普意識到自己再一次看見那雙翠綠的眼睛時,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試圖靠近,試圖碰觸。
可是穿綠袍的治療師擋住了他。
接著有聲音響起來:“快點快點!全部喂進去——不要讓病人清醒!”
斯內普陡然大怒。他從兩個緊挨著的治療師的肩膀上的空隙看見了哈利,他看見躺在床上的哈利嗆得直咳嗽,背脊就像不堪重負那樣彎曲起來,但他還是極力地伸出手——他睜大眼睛看著他——他張合嘴唇試圖說話——
他朝他伸出手。
他看著他。
他在對他說Help him。
——救救他。
——救救我的孩子。
所有的聰明才智,所有的能力手段在這一刻都不管用了,斯內普像一個木頭樁子那樣被人推來推去,他靠近病床,病床又離他遠去,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那雙眼睛,看見那雙眼睛由亮轉暗,像蒙塵地寶石,黯淡無光。
那隻艱難地伸向他的手也無力地落下了,像是主人終於放棄,不再追逐……
斯內普慌亂起來,他擠上去牢牢地抓住那隻手。
可是那隻手冷冰冰的。
他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用力地握著,用力地握著——
然後,他聽見有小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西弗。
——西弗勒斯。
他被推開了。
病床消失在隔間,聲音也隨之遠去。
斯內普退後幾步,他的小腿撞到椅子,跟著跌坐下去。
力量從他的身體裡消失了。
一直站在門邊的朵拉移開目光,她來到莉莉身旁,將一封信交給對方:“這是剛才寄來的,我想你們應該先看看。”
莉莉道謝接過了,她拆開信,只看了兩行,手指就開始發抖。
朵拉輕聲說:“我剛才給魔法部寫了一封回信,他們決定三天之後再來。”接著她向莉莉告辭,轉身往樓下走去。
時間接近凌晨,燈火通明的走廊顯得空曠冷清。朵拉走過轉角,正要向樓梯走去,卻聽見她手邊微微敞開的茶室內傳來交談的聲音。
是在說哈利的事情。
朵拉的腳步慢了下來。
“……真可惜,那個孩子。”一個聲音說。
“非常健康,甚至能感覺到魔力的流動……”又一個聲音說。
“都已經成型了。”
“也沒有辦法。”
“可是現在都還有生命的跡象……”
交談的兩人離開茶室了。
朵拉站在轉角的陰影裡,久久駐足。
彷彿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又似乎只有一個呼吸的短暫。
當綠袍的治療師再一次出現在斯內普眼前,當斯內普確信自己聽見對方說“沒有問題”之後,斯內普終於從黑白無聲的世界中掙脫出來了。他啞著聲音對治療師說了謝謝,就快步朝治療師告訴的那間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