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待你好,便希望你能接著我的好。他日你回憶起來,估計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而我在你心中也斷不會淡成一個稀薄的影子。
“嶺南來的荔枝。”
修長手指賞心悅目,動作優雅地揭開繪著繁複花朵的盒蓋擱置在一旁,一絲絲白氣從盒子中冒了出來,冷沁的水中混合著冰塊,顆粒飽滿的紫紅色果子密實地挨在一起,紋理摺疊,像極了珍瓏店內稀世的瑪瑙石。
陵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一盒,恐怕要價不菲。
“妃子笑?”
“不錯。”歐陽少恭讚賞地望著他,“沒想到天墉城苦寒之地,也能令人識得妃子笑。”
“師尊赴一位故人宴席時曾攜我同去。”陵越目色溫柔了些許,似是那遠遠遁去的少年時光令他陷入了眷懷。
身為執劍長老大弟子,此番孺慕之情,倒著實令人感動呢。
只是不知你那仙風道骨的師尊,有無真正教過你“故人”一詞的含義。
荔枝果入口清甜,快馬加鞭山川萬里一騎絕塵只為被人拈在二指間品鑑初摘滋味,那一路上飛揚起來的煙塵被拋諸腦後,只管撲著錦繡城池去。
江都就是這樣的好地方,天下奇珍,便是此處沒有的,也要費盡心思給弄過來。
左不過是富貴閒了,或者想討好罷了。
歐陽少恭看著他吃了幾個便住了口,笑道:“這等滋味,到了衡山那邊未必能嚐到,我費了好大勁讓人留的,別可惜了。”
“果味雖好,卻不可貪。”陵越手下剝開一枚荔枝殼,瑩潤潔白的果肉露出來,隱約能透過薄薄的體表看到內裡的脈絡。
乾淨的果肉被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裡,歐陽少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勉強他,挑了眉道:“修仙者尚克己,清心寡慾,師兄做得確為表率。”
這一句“師兄”卻是久違,陵越聽出他話中揶揄,也不反駁,搖搖頭順手又給他剝了個荔枝。
天氣漸熱的時候,百里屠蘇一行人便動身朝榣山方向動身了,當然尾隨著玄衣少年的,還有三個人,姓名不用提,這一路卻也不冷清,饒是百里屠蘇再怎麼習慣獨行,往後估計都擺脫不了有同夥的現實了。
不過並不討厭。
江都玉帶橋,淺水安靜流過,橋上行人橋下客,衣香鬟影太匆匆。陵越望著遠遠濃綠樹蔭下一抹杏色衣衫的身影,忽而想起從自閒山莊回來後的某天,那人也是站在這個地方看自己的。
那時方蘭生在跟孫家小姐話別,他來的時候,馬車輪子已經骨碌骨碌地滾遠了。
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失落的神情,只是當時心緒亂入絲麻,唯恐接不住那滿橋煙柳畫景。
眼下也是別意切切,方如沁本不欲那人前去相送,可架不住一番有理得體的措辭,只好由著他來補這最後溫柔一刀。
你明明知道她愛慕你,卻還要在她不想見你時無端招惹。
陵越心中微嘆,卻未驚覺自己已愈發地通透於紅塵。
也是劫。
歐陽少恭微笑著上了橋,道:“你為什麼不跟我一同送送如沁,偏要待在這裡。”
“我恰好路過。”陵越背倚著橋邊欄杆,偏了頭道,“如沁栽在你手裡,可惜了。”
“哦……”歐陽少恭靠近了看他的眼,淡黑的瞳孔裡倒映出自己不以為然的影子。
“那你呢,又算什麼?”
陵越彎了唇笑:“我也不過比她稍好了一點。”
“好在哪裡?”
“好在你用了真心。”
歐陽少恭一怔,面前是他恬淡眉目,如空山遠水,渾然自成一段清拔氣韻。
沒錯,他是用了真心。本來這個局裡面有一個人牽扯進來就夠了,偏偏佈局者也一腳踏入其中,更脫軌的是,兩個人都用上了真心。
歐陽少恭唯獨沒有算計好的,一個是陵越,一個是他和陵越各自的感情。
若你不愛我,我大可盡情折磨你,傷害你;
可是你愛我,所以我反而瞻前顧後不忍心。
只為了片刻溫暖罷了。
哈,天道何其高而偉岸,凡人的感情卑微得跌到了塵埃裡,小心翼翼地開出了一枚花朵,還不是要受著漫天風沙的摧折。
何妨來賭一賭。
桃花眼眸中氤氳的笑意漸漸淡了,歐陽少恭執起身側人的手:“回客棧。”
客棧裡尹千觴等得頗不耐煩。
滿院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