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遊夏走上去,在他身旁蹲下。
過了很久。久到天下過了暴雨又晴,太陽逐漸驅散雲層,身上的衣服溼透了又幹,久到了街上的行人又慢慢的多了起來。
鐵遊夏對追命說:“我們回家,好不好?”
追命轉頭,指著小狗,聲音平淡:“我們養他,好不好?”
話語裡,眼神中,通通死灰一片,沒有任何的火花。他平靜得好像死人。
即使這樣,他的眼依舊是黑白分明,不帶一絲紅。他依舊沒有哭過。
五個小時之後,天已經矇矇黑。
冷凌棄已經再度清醒,而且在分外不配合的情況下做完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查。崔略商想,他暫時還是不要出現在小野人的面前。這張臉,姑且不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認為在這種誤會之下,這張臉可以幫他贏得冷血的好感。
於是他打給鐵遊夏打聽追命的情況。
“還好。”鐵遊夏的聲音說不出的疲憊。
“好?”崔略商不是很相信,追命出門的時候那倉皇的狀態誰都看見了,區區幾個小時,有可能恢復成“好”麼?
“嗯,他在洗澡。”鐵遊夏揉了揉發痛的額角,至少……不是跑到無影無蹤,不是把自己關進房間裡
,不是一動不動縮在牆角,已經比預計得要好很多。
“洗澡?”崔略商升起不好的預感:“洗了多久?”
鐵遊夏聽了他的話下意識抬頭看掛鐘:“大概……四……四個鐘頭?”大概是也在想事情的緣故,鐵遊夏沒有注意到時間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
崔略商苦笑著問:“多少熱水夠他洗四個鐘頭?”
鐵遊夏心下一跳下意識的轉頭看浴室,上方的玻璃上面,沒有任何的熱汽。
崔略商聽到一聲巨響,然後就是訊號斷掉的聲音,那聲音他知道,是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
鐵遊夏踢開了浴室的門。
花灑被開到最大,追命和衣坐在地上,任由冰涼的水不停的沖刷著自己,整整四個鐘頭。
鐵遊夏心中一痛趕緊過去試圖從水下將他拉出來,冷水打在兩個人的身上,刺骨的冰涼。
追命有些輕微的推拒,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不要管我。”
鐵遊夏心疼的皺緊了眉:“別這樣,不是你的錯。”一邊說,他一邊試圖將人抱進懷裡。
“我說了別管我!”不知為何,追命突然爆發出來:“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他投入了全力的掙扎,可始終都是被越抱越緊。鐵遊夏身上的溫度透過兩層薄薄的上衣透了過來,那麼讓人不忍放棄的希望,卻是隔著絕望的玻璃,看得見,從來摸不到。
“對不起。”鐵遊夏不想說這個,但是他的腦袋已經無法想出另一句更好的。
掙扎慢慢的緩了下來,卻從未停止。追命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死灰般的平淡:“出去等我好嗎,我好髒……”
“不!”鐵遊夏將他更緊的抱到懷裡:“你是最好的,不要想那些,都過去了,過去好久了!”他捧著他的臉,很認真很認真的說:“相信我,那些都過去了,”他的聲音很溫柔很溫柔:“真的,都過去了。我們一起把它忘記,好麼?”
然後,他看到追命的眼眶慢慢的變紅了。
他關掉花灑,將追命的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後他感到肩膀上幾乎有些灼熱的溫度。
心有些溫暖的膨脹,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追命的手。年代久遠的傷疤再度出現在他的心上,那些凹凸不平一點點刺痛著他的心,像斷線的電流,激起極小、卻是無法忽略的痛楚。
追命始終都沒有出任何的聲音,可是鐵遊夏感覺到肩膀上迅速的溫熱一片,他知道追命不想讓他看到他哭。
不過,哭出來就好。
在冷凌棄在病房中說出那些足以摧毀追命
的話之後的七個小時,追命終於哭了出來。
入夜後,崔略商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暗夜的服務生,平日裡和他和鐵遊夏混得最熟的那個。
那人在電話裡說:“崔SIR,你在忙嗎?”
“不,不。沒出什麼事。不過……你最好能過來看一下。”
“鐵手哥……我從來都沒見過他這麼喝酒。”
“你們……出問題了麼?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崔略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你看好他,我馬上過來。”
等他趕到暗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