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小灶。
儘管大多數時候,葉開都懶於思考他說的那些公式、那些定理、那些考試技巧是怎麼回事。
但是這不妨礙葉開同意和傅紅雪一起坐在那張小花園最深處的長椅上,聽傅紅雪拿著他的卷子和一個本子、一隻筆,一道一道地給他講他丟分的題目。
他們身後是一堵被常春藤和爬山虎層層覆蓋的老圍牆,偶爾會有不知名的昆蟲爬過,掀動枝葉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響。
這樣的聲響有時會伴著傅紅雪變聲期的沙啞嗓音一起,落到葉開的耳朵裡,弄得他的耳蝸癢癢的。然後那種混雜著樹葉花草清香的聲音又會突破耳朵的禁錮,流經大腦,跟著血脈沈澱到心臟深處。
其實葉開的成績並不算很差,中等偏上,永遠保持在前十,永遠不擠進前三,不好一點,也不差一點。不會讓家長覺得多丟臉,也不會給自己造成太多心理壓力。這樣的名次,在葉開看來是非常令自己滿意的。
但是這樣的名次,在永遠考年級第一的傅紅雪眼裡當然是不夠的。
所以傅紅雪總是抽出他寶貴的學習時間給葉開做特別輔導。
做完輔導傅紅雪會和葉開一起去學校後門的一家小火鍋店吃小火鍋。這也算是一種不經意間養成的習慣了。小火鍋店在學校後門的後街上,要穿過馬路,走下長長的老街階梯──偶爾會在階梯上遇上放了學回家的小學生三三兩兩地結伴迎面走來──才能到達彷彿在小巷深處的小火鍋店。這是一家老店了,桌面有不少各種利器鈍器劃拉出來的痕跡,多是些頑皮的學生趁老闆不注意偷偷劃上去的。
葉開當然也偷偷幹過這種缺德事,他和傅紅雪剛做成朋友那會兒,學生里正流行友情石刻愛情石刻之類的玩意,葉開自然是覺得他和傅紅雪不能這麼俗氣。所以葉開跟傅紅雪說,我們不刻石頭,我們找家百年老店,刻一刻。
那時傅紅雪只說了兩個字:肉麻。
然而他畢竟沒有真的反對,全由著葉開胡鬧去了。
天時地利人和的百年老店自然是不那麼好找的,葉開在附近找來找去,又去了傳說中的幾家百年老店實地考察了一番,才選中了這家小火鍋店。
打定主意,他就趁著傅紅雪去點菜纏住老闆娘視線的空擋,麻利又心虛地摸出自己新買的小刀,一邊用自己乖巧的笑容麻痺收銀櫃前的老闆,一邊在自己座位前迅速地刻了一個字,又在傅紅雪點完的一瞬間收起了小刀。
他只刻了一個傅字。很小。大約五毫米見方。
他跟傅紅雪說一年刻一個字,我們花十二年的時間把這句話刻完。以後等我們都成了家,如果這家店還在的話,就讓我們的孩子也來刻。
葉開躍躍欲試。
傅紅雪不屑一顧:你當這裡是旅遊勝地還是泰山石刻點?
當然那句話沒能夠刻完。由於刻畫週期太長,葉開只刻了傅紅雪這三個字,初三就結束了。
葉開真正開始發奮學習也是初三那年。
那年他像所有即將畢業的初中生一樣,對未來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感到不安,害怕分離。所以他也像所有初三的學生一樣,問自己的好友傅紅雪:你要去哪個學校?
傅紅雪說:我要去A中。
傅紅雪頓了一頓,又說:你也去吧。
傅紅雪當然是要去A中的,葉開想。其實他不必問也能夠猜到。
A中是本市最好的一所重點中學,每年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不計其數。從期中全市聯考的成績來看,傅紅雪能進A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但是葉開並不很喜歡那裡。
那是個追求題海戰術的學校,葉開覺得這和他一貫的理念相悖,他一直堅持認為學習應是一件使人感到愉悅的事,他並不願意為了幾個數字早早地把自己禁錮在一道道規定了框架的語句和數字中。
當然在葉開眼裡,所有的框架和墨守成規到了傅紅雪身上就會變成例外。
比如他會願意在傅紅雪每日清晨背誦文章的時候早早到來,卸下自己的雙肩包,蓋一頂鴨舌帽在腦袋上擋住光線,耳朵裡聽著傅紅雪的背誦音色,補他的清晨覺。
傅紅雪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對,葉開自己不願意背誦,那麼他就背,他背著,葉開聽著,總也有一些要入葉開的耳的。
傅紅雪覺得葉開是個比他聰明很多的人。因為自己的成績是靠努力換來的,而葉開幾乎不努力,他仍能考出他想要的名次。傅紅雪毫不懷疑,如果葉開肯努力,他一定會變成自己的一個勁敵──每次想到這一點,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