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火光漸漸亮起,點點螢螢慢慢飄向城郊小路,趙通緊盯著那線火光,耳邊的車馬人聲越來越清楚。
等到人聲靠近,趙通透過火把數目粗略點了一下人頭,一隊一共二十餘人,分成十輛車,有幾名護衛騎馬護行,那些人手中俱持刀槍,氣勢洶洶常人不敢靠近。
趙通輕功了得,他待到人馬走遠箭步追了上去,這幫人去的地方說不定就是鹽場了。
緊跟著隊伍的蹤跡一路走到郊外,一片低矮的荒山環繞四周,有一處山腳下有侍衛駐守。只見那群人進了土牆圍起的院落,趙通選準地方偷偷翻上土牆,隊伍站到一個洞口前停下聽令,洞口處一個錦衣人昂首站著,旁邊的手下似乎都唯他是瞻。
是薛檀。
藉著火光望過去竟真的有幾分與雨化田相似,但細看又無分毫雨化田的氣韻,面容姣好卻是一副委身於人的嬌弱相貌。
薛檀開口:“這幾日要加緊提防,見到生面孔馬上抓起來。”
趙通聽到柔膩的嗓音耳朵發麻,觀望一會兒除了裝貨入庫也沒什麼其他動靜,就找了個時機飛身離開了。
一路上趙通不斷默唸鹽場的地址,又想起薛檀的膩歪模樣,只想早點等到雨化田親臨。
離開靈濟宮還不到半月,趙通開始想校場的大樹了。
路生途
兵貴神速。
馬進良開始站在船頭拿千里眼眺望遠方——即使這樣做除了暗流湧動的運河河面其他什麼也看不到。船頭的風很猛,獸面就像一塊硬冷的冰壓著臉,冷。
千里眼是宮裡賞雨化田的,雨化田用不著就給了馬進良。通常督主要揪出暗藏身邊不懷好意的小人時是用耳朵聽,一呼一吸清清楚楚:雨化田的內力高,沒幾個對手能逃過他的耳朵。
要是想看明方向和前路兇險,譬如現在帶人走水路去南京,雨化田用的不是眼睛不是耳朵,而是心。走一步防三步,面前布著一個局,他心甘情願上了套,就等時機閃現。
可時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馬進良手裡的遠鏡來的清楚。
雨化田走到迎風看河面的馬進良身邊,一手拍拍對方肩膀,馬進良沒有轉頭,仍舊盯緊了眼前無波瀾的河面。
“站在船頭吹風比起泡冰水如何?”
馬進良這人,有時候也許是真傻,或者粉飾些叫“忠厚”,雨化田就忍不住想去拆穿他,但時常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裝傻。
“稟督主,我在觀察河面,防止有賊船偷襲。”
雨化田就笑了,取了那人手中握著不放的千里眼湊到自己眼前瞧了瞧:天地不是平時瞧見的顏色,而是宏大地近在眼前,但又囿成一團,上面還蓋了一層暗黃,船隨著暗流晃晃悠悠,景色也隨之上下波盪。
雨化田輕緩地搖搖頭,把千里眼還給了馬進良:“進良若喜歡吹風,那便站在甲板一直吹到鎮江北固山也不許停。”說罷提起金貴的袍角進了船艙。
馬進良聽出來自己被暗中訓斥了,收起千里眼乖乖跟著躬身進去,瞧見雨化田安安穩穩坐在了太師椅上,面前擺著一塊沙盤。
那沙盤可能像千里眼一樣,對於雨化田來說都是擺設。
雨化田心裡有很多局,有的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馬進良終於放棄了裝模作樣的傻事,雨化田看見對方進來、嘴角眉梢挑起一絲笑,冷中包著點滴暖意,如同三月的桃花香。
拋開各種“局”不看,雨化田這樣笑起來是最好看的。
“交給你找的人怎樣了?”
“暫無訊息,這幾日行路也未曾收到密報。”
“若是平信侯的局,其實不必你我大費周章……”雨化田的心思總是變得很快。
“屬下明白,督主的意思是‘賊人’會自投羅網。”
“原來你早知他們會自己送上門,便安心站到船頭去吹風納涼了?”
繞了許久,雨化田說不定並不想問他賊人的事,只是抓住話柄便追著不放,一時興起想看他難堪。
馬進良掀袍跪地將遠鏡掏出呈上:“恕屬下頂撞,這支千里眼返還督主。”
“收著,日後必定有用得著的時候,”雨化田嚐了一口桂圓紅棗茶,又說:“你少了一隻眼,就當拿它補拙了。”
馬進良聽過這一半認真一半戲謔的話,心裡竟隱隱湧起些難過。
還有幾分弔詭的感情。
雨化田放下茶碗,他的冷情似乎是與生俱來的,面上看不出喜憂:“紅棗放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