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亂碼,有點兒像他破碎開來的那些關於何寶榮的記憶。
黎耀輝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左胸,連帶著大腦也拉扯得生疼,然後把那點不情不願的苦澀一直一直延展到躲避苦難的靈魂中去。
這是第一百二十八次想到何寶榮。
黎耀輝想,人總是矛盾的,他們這種生物好像就特別喜歡自虐地在失去之後開始想念。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他覺得很累,他只想歇一會兒,不管是人還是心。
拐角處的牆壁上撐著一隻手,骨節明顯而修長,被紅褐色的牆磚襯得分外蒼白,手的主人正低著頭,看不出情緒。
那是一個喜歡穿習慣穿明黃色夾克衫的男人,其實他並不是特別喜歡這件衣服,他只是不願意脫下來,就像在瓦房子裡住了一輩子的老人不願意搬到新家裡去一樣,何寶榮只是不願意脫下他的外衫,又或許,他還是放不下。
“你不去看看他?”一個挺和藹的聲音低聲說道,只聽聲音也知道那是一個溫和的人。
何寶榮回過頭來,眼前是一個身材很好的男人,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不用了。”何寶榮指了指那些七手八腳的抬著黎耀輝的工作人員,慢慢地別過頭。
“何苦呢?你……”
何寶榮揮了揮手,他如果去看他,那麼當初何必走?他現在想要放過他了,不會再反反覆覆地分分合合,不必再勾勒流離地害他過不了正常日子,或許再過不久,或許……或許他就會忘掉他,然後好好地活著。這個世界上從來也不缺像他自己這樣的人,黎耀輝,如果可以,我放你幸福。
男人三十來歲,眉目清秀,看上去和藹可親,低垂地眉目卻擋不住歲月留下的淡淡的哀傷。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黎耀輝去山崖尋何寶榮那天見過的便利店老闆!
男人嘆了口氣,張了張口,終於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開了。
“穆晨!”何寶榮壓低了聲音喊了一句,“張宛是不是又要準備去旅行了?”
被喚作穆晨的便利店老闆僵了一下,背對著何寶榮點了點頭。
“這一回,你還是……跟他一起去?”何寶榮皺了皺眉。
這世界太嘈雜,你愛我,我愛他,他又愛你,這種爛俗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你可以逃,卻逃不了一生一世,以愛為名,他們終究要受到所謂愛情的圈固,像是個魔咒,兜兜轉轉地也走不脫。
穆晨覺得自己其實和那些俗人沒什麼區別,縱使90年代的大學不好考,縱使他一貫清高。愛情會讓人變得□□裸的,因為人生下來本就是這般,根本沒有區別。
他是在最輕狂的年紀認識張宛,然後一夜之間就變得卑微了。
他看了看何寶榮微微泛著蒼白的臉,臉的主人已經很瘦了,染了點兒落寞的風塵,其實他和何寶榮本是一類人。
是了,何苦呢?這般委屈自己。
穆晨半晌才搖了搖頭,幽幽地吐出了幾個字:“不了。我恐怕要自己走了。”停了一下,慕晨頗為無奈地笑了一聲,“家裡父母年紀也大了,我總得找份兒差事養活他們,就不去四處亂跑了。”
其實這不過都是藉口,他只是累了。
穆晨猛地回過頭來,看著何寶榮的眼,輕輕地說:“這一次,我不等他了。”
何寶榮看著眼前這個溫爾如玉的男人,他看見他在笑,然後男人的眼眶裡就有了晶瑩的液體,原來他哭了。
男人想對他最愛的人告別,他累了。
何寶榮透過男人消瘦的身體看向遠方,沒有人不會累,縱使是愛,等到心已經畫滿了絕望的傷痕的時候,也早晚要無處可依。
黎耀輝,你以前,是不是也很累了?
何寶榮其實很想叫住穆晨,他想告訴他,也許再等一等,就可以等到想要等的人了呢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誠然,他是有了私心的。
何寶榮之於黎耀輝,張宛之於穆晨,兩兩相比又有什麼區別呢
沒有人會一直等著你,重要的是人一輩子可以走的路不多,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何寶榮突然有了一種衝動,他想要衝上去揪住黎耀輝,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他們之間就這麼完了?!“完了”,多刺眼的兩個字,他承受不起。他甚至想拉住往反方向走的穆晨,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半晌,何寶榮鬆開了抓著牆角的手,才感覺到碎石扎進肉裡的疼痛。明明是他自己要走的,可是放不下的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