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她此刻衣不蔽體、面目猙獰、身上頭上汙濁不堪,但整體上來說,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而已。
沈離剛開口想要說什麼,那女人便被鎖鏈絞成了碎屑,融化在了驟然爆開的銀色光芒中。
***
這是沈離失去意識之前,所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夜·風鈴(上)
“叮鈴鈴——”
風鈴被風吹過,聲音清脆悅耳。
躺在躺椅上扇著風的老頭子懶洋洋地瞥了一眼窗臺上那用木頭椽子串起的白瓷風鈴,轉頭問正坐在邊上洗菜的沈離。
“眼看著七月十五就要到了,你怎麼偏撿了這麼個的東西回來。”
“有人給了一大筆錢,”沈離頭也不抬地說著,手上洗菜的速度一點不慢,“說要問清楚他父親把遺囑放哪裡了。”
“哈,”老人眼睛一亮,“給了多少?”
“二十萬定金,找到了還有三十萬。”沈離隨口道,“不過我看他面相,估計遺囑上寫的對他不是什麼好訊息,那三十萬還能不能拿到倒是難說。”
“二十萬也夠買些好裝備了!”老頭搓著手嘿嘿笑起來,“兩枚通寶怎麼樣?”
“不怎麼樣。”
“二十萬!兩枚通寶!這可是佔大便宜了!”
“這個月房租就要到期了,還是先考慮這個吧。”
“房租才多少!不然我去講講價,十八萬買兩枚也是可能的。”
“還是別想通寶了,胡蘿蔔吃嗎?”
“我說你這孩子,明明是修道的,怎麼老活得活得這麼煙火氣——”
“不吃?”
“…吃。”
一老一少仍在不停地說著些什麼。
躲在躺椅下頭的大黑狗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再度入了夢鄉。
***
風鈴是招魂的。
沈離還刻意在風鈴上吊了一小包那人父親的骨灰,就等著生魂循著直覺找過來。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沈離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的身體,頓時有些犯愁。
他還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
***
大黑狗頂開他的房門走了進來,然後變成了人形。
“怎麼回事?”他的語氣依舊平淡而呆板,在這樣的夜裡顯得格外清冷。
“就是這麼回事。”沈離飄在那裡沒動,整個靈體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顯得神秘又虛幻。
巫嘗難得地皺起了眉頭,上前拉起了他的手。
沈離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好冷。
靈體與巫嘗接觸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冰到極致的寒冷。
就像是整個人都被凍住了,再沒有任何意識。
好在這感覺只有短短的一瞬,巫嘗很快就收回了手,又化作了一條黑狗。
沈離:“……”
黑狗轉頭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耳朵,從門縫鑽了出去。
沈離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
這是七月十五的晚上。
天晴,無雲,月亮掛在天上圓得嚇人。
沈離跟在大黑狗的身後飄了很久,久到意識都有些渾渾噩噩的了。
他們路過了一個熱鬧的集市、一扇硃紅色的大門、一條種滿了沒有葉子的紅色花朵的石板路、一座黑黑的不起眼的小橋、一個四四方方的土臺和一個賣湯的老婆婆。
然後他們在一顆圓圓的石頭面前停下了。
大黑狗又變成了巫嘗,示意沈離去看那塊石頭。
坐在邊上的老婆婆卻突然跟沈離打了聲招呼,“是白差啊,好長時間沒見你了,要不要喝碗梅湯?”
沈離呆呆地轉過頭去,沒有什麼反應。
站在一旁的巫嘗向她躬身行了個禮,“婆婆,他還沒醒。”
“這樣啊。”老婆婆點了點頭,將原本伸向了沈離所在方向的那碗湯遞給了隊伍裡的第一位,“那可不敢給白差喝了,不然烏差又要孤孤單單的,真是太遭罪了。”
巫嘗又對她行了個禮,而後揮起袖子做了個託的動作,沈離的靈體便被送到了石頭跟前。
然而那石頭卻沒什麼反應,依舊只是圓圓地一塊立在那裡,淡定得像是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一樣。
巫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