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幹嘛?」
雁太邵擰擰他的下巴,滿臉戲謔地說:「你這個模樣,當然是要演一下九州天下最最受人敬仰的鳳凰皇主啦……」
「演他?」
「呼,沒錯!九州內行走的旅人,除了略通奇術之士可以表演一下戲法之外,如果是普通人,就可以不需要『法』,只要演戲。可以準備一些小小的故事,編排一些精彩的戲碼,只要可以讓大家看得下去,就算是成功了。當然,可以幾個人一起表演,也可以自編自演。朱鸞你這一身羽衣,如果不演鳳凰的話,那就太可惜了吧!有關皇主的故事大家都很感興趣呢。」
「為什麼要對他感興趣?他不是在天上嗎?」
「就是因為他在天上、在遙遠的宮殿之中,所以他的生活才會使大家覺得好奇、更想要知道啊!」
「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樣?」
「什麼叫『戲』呢,不就是胡編亂造嘛!反正在場觀眾之中也沒有誰真正認得鳳凰——而且,除了鳳凰自己以外,你應該是最瞭解他的吧!」
雁太邵俏皮地對他眨眨眼。
「我……」
朱鸞把要說的話吞進肚子裡。其實,他是最最不瞭解鳳凰的。
「沒關係,你只要說你想說的話就可以了——反正大家只是圖個新鮮。」
戲開始了。
雁太邵所扮演的天神,一身白衣,他站在廣場中央,儒雅地對來看熱鬧的觀眾微微躬身,接著指著呆呆站立的朱鸞,莫名其妙地問道:
「鳳凰,你有了一個弟弟,你可知他從何而來?」
雁太邵突然問起自己,讓朱鸞呆了一呆,不知怎麼表演才是最恰當的,只得模仿著鳳凰那正經八百的口吻,接道:
「天帝,萬物自混沌之中起,我來自混沌,他也來自混沌。」
「不不,鳳凰,你們是造物的神蹟,他來自於你的身體,你的靈魂,你的需要。」
「天帝,我不明白。」
「既然有了你鳳凰,我卻還要朱鸞出世,正因為你們一正一邪,一冷一熱,處在陰陽的兩極。」
「陰陽調合本是天地定律,然而我們卻不能夠融合。」
「為什麼?難道你不愛自己的弟弟嗎?」
「愛?我不懂什麼叫愛……愛是我靈魂上的缺失。」
「那麼朱鸞就是你缺失的這一環……」
「不,朱鸞他是個小壞蛋,只會為我惹禍,更因為他有與我一模一樣的身體,我時常感覺到……那是罪惡的我。」
「哈哈哈……鳳凰,你可知為何你們既為羽神,我卻讓你們以人形出現。」
「不明白,人的身體脆弱無力,行動又極不方便。」
「人的身體裡面有一個空隙。」
「空隙?」
「是啊,那大概是一顆心的大小,卻是空空如也。」
「難道說人都是沒有心的嗎?」
「不,本來是有的,但人把心掏了出來。」
「掏出來做什麼?他們不怕死嗎?」
「……」
「那麼掏出來以後,原本的空隙——靠什麼去填補?靠什麼填補?」
「鳳凰,去找弟弟吧……也許他也正在找你哪……」
「不,他在恨著我!即使沒有忘記我,他也絕不會回來找我!」
「可他不能夠離開你……你是他所缺少,他也是你所需要……」
「我不相信……」
不相信……不相信……說著說著,朱鸞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楚無比,有一種溼潤的液體流淌出來,在面具下面,沒有人注意到。沿著他幾乎麻木的臉,悄悄地滑下,本該水滴似地清涼,卻帶著一路的滾燙,把他的面板燒炙得發疼。
朱鸞悄悄伸出手去,試探性地摸了摸,果然很熱。
晚上,雁太邵和朱鸞離開了樂馬鎮,前者神采飛揚,後面則是悶悶不樂,耷拉著腦袋,活像被人割了脖子。
他們走出小鎮的時候,碧焉已經在一座涼亭外等待他們了,朱鸞感到有一條柔軟的尾巴捲上自己的手臂,試圖安慰他,但他黯然地將其推開。
碧焉顯出原形來,它是非常敏感的生物,一眼就可以看出朱鸞現在的情緒低落,它柔軟的碰觸使朱鸞的心情稍稍平撫一些,但仍然是非常惆悵。
唉……什麼時候,竟然連我都有了煩惱哪。
都怪那該死的雁太邵,說什麼演戲只需要即興發揮,隨便想說什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