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下,反覆再反覆。
偶有凝滯,便被細細溫柔地開結。
不嫌煩,也不嫌累。
“你擔心?”他終於耐不住,說話。
蘇唯眨眨眼,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頷首,“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小白公子向上望著他在看又不在看的眼睛,伸出手去,撫了下他眉間,輕輕按了按,“不用老為他們掛念著操心,”指尖滑到眼角,又到臉頰,“你該眼不見,心不煩,清清靜靜做你的小大夫,膩了就跟雀小六說說話。”
蘇唯覺察他指尖,臉上被摸出好大一片紅暈來,心也掙動地厲害。
“嗯,馬上也就年裡去了,就該好好拾掇拾掇,買炮仗貼門神割上幾斤豬肉,響響亮亮地過個年。”蘇唯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呢?”
蘇唯順著他頭髮的動作沒有停,整個兒人卻躁動地厲害,連胸口都像壓上不大不小一個磨盤。
他在試探。蘇唯從來不去試探別人,但是,他卻不由自主地拐著彎兒的問這個人——從天而降地這個人,會不會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還未與他一起,跨過嚴冬,來到燦漫的春天,炎熱的夏天,清瘦的秋天,領略變遷的四季,然後不知不覺一輩子。
一想到他會離開,蘇唯便全身都覺得空落落的了。
“什麼?”他懶洋洋問。
“你……要不要回山裡面過年?”
燭焰跳了一下。
蘇唯仍舊一下下順著他頭髮,力氣卻不知不覺大了。“李言笑李公子說……他說,小空山深處的白虎家,和花神們最要好,年年除夕都有賞花的夜宴……花神們都要在花宴上尋找自己的……如意郎君。”
白秋池仍舊仰視著蘇唯的眉眼,冬日裡這一家子胃口都強了些,連帶著小大夫的清瘦臉頰也豐潤了些,此時凝著淡淡的紅,如日暮時的溫柔霞光。
他仍舊記得第一次咬著蘇唯衣角時,也是個微雨的日暮,他也微微垂著頭,在看也不在看他,掛著飄忽淺淡的笑。
這一笑,比小空山深處蜿蜒山溪中搖來蕩去的乳白小雛菊還乾淨。
小白虎最喜歡的,便是將鼻子去拱那些柔軟清涼的花草。
“確實美不勝收。”
“什麼?”蘇唯的手一頓,心一抽。
小白公子斜斜支起身子,將手裡板著的書卷隨意扔到一邊,指尖慢慢探上蘇唯微微顫抖的睫毛。
“清雅高卓的風姿,溫潤端方的品格,顧盼自如的神思,或者嫵媚多情的面容。花妖樹精,輕歌曼舞,來往穿梭,觥籌交錯,如天上無邊的明亮星辰,一夕間交錯閃亮。”他摩挲著蘇唯垂下的眼睛,“那說不完的風月,飲不盡的瓊釀,實在是……想與你同賞。”
蘇唯用盡心神勾勒這一場極樂歡宴的美景,卻發現實在是一片枉然而已。
他輕輕嘆口氣……蘇唯的世面,最遠只見到雙龍鎮而已,再遠些,也只有脂粉青青巷。
“李公子和……你什麼時候走?”蘇唯問。
“誰說我要走了?難道,你養不起我?”
“沒,沒,不是有花宴麼……”
小白公子懶懶窩進蘇唯懷裡,勾起嘴角,攬著他腰,卻也不回答。
一頭凌亂的墨黑長髮,都灑在蘇唯的膝蓋上,隨著燭光跳動,暗光流轉。
“大花?大花?”蘇唯叫他幾聲也沒應答,只好無奈地笑笑,默默計算起壓在雪底下的那些草藥來。
小白公子隨意拱拱,任他周身暖意包圍,輕輕嘀咕,“哼,眼前美景如斯,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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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從未相信自己竟然坐著坐著就毫無戒心睡死了。
醒來時,才感到脖頸的痠痛,手臂的酥麻,以及他家先生他家姐妹的擔心。
低了頭,狐狸……啊,的的確確是隻小狐球,蜷在他懷裡,睡得拉著小呼。
可是……這是隻火紅的小毛團啊!
小林好像在懷裡揣著一小團火。
李……李言笑不是隻白地一塵不染的銀狐狸麼?
“啊!!”小林輕叫,發現小狐狸的毛耳朵抖了抖,趕緊住了嘴。
小林剛剛沒有睡死,小林做夢了,做常常做的夢。
小林夢到一隻一模一樣的小狐狸,抱著爪子,蹲在一株半個拳頭大的蘑菇前面。
一顆斑兩顆斑三顆斑,狐狸耐心仔細地數著蘑菇裙子上面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