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起,有射箭的,有擲火把的,也有下了馬帶著短刀肉搏的,為首的人就喊道,「盯著那白狼!休要教他走脫!獻了上去,便有千金!」
黃黥輕嘆,果然是為了那狼皮麼?白狼罕見,通體銀白的,更是難尋。
那時的慘狀連他也不忍目睹,雪地上遍是血跡,也有被那獵戶手持利刃開膛破肚的大狼,也有被咬碎手足的村漢,圍鬥了許久,群中成年的大狼都已喪命,便剩了那年幼的白狼一個,幾次突圍,都不曾逃出。只因眾人不肯壞他毛皮,倒教他傷了幾條性命。
黃黥看得心驚肉跳,想,他怕是難以逃脫的了。
正緊張得很,平地裡卻起了一陣狂暴的風雪,眾人都被迷了眼,馬上的都被吹得滾了下來,也不知是中了什麼幻術,個個哭爹喊娘,驚恐萬狀的逃了出去。
林中的風雪許久才靜了下來,地上血肉模糊,也分不清楚哪個是獵戶,哪個是野狼,黃黥只看到那隻白狼瑟瑟發抖,掙扎著走過去,拿腦袋拱開那些死人,一個挨著一個的去舔那些死狼的鼻吻。
黃黥吸了口氣,再去看時,那遠處卻靜靜的站著一隻白狐,動也不動的只是看著雪地裡那隻惶恐的幼狼。
黃黥仔細看去,卻吃了一嚇,那白狐雖只有一尾,卻正是如今的狐王不假。
黃黥心想,原來他們那時便認得了,怪不得。
那幼狼也瞧見那白狐,猶豫片刻,竟然朝他奔跑了過去,兩行足跡之間,都是斑斑血跡。
黃黥不曉得他要做些什麼,心中大為緊張,哪裡想到那白狼竟然十分親膩的舔了舔白狐的鼻吻,然後拿腦袋拱著白狐的胸口。
黃黥嚇了一跳,那白狐也似驚訝,正要齜牙,那幼狼卻倒了下去,腦袋歪在白狐兩腿之間,似乎奄奄一息的模樣。
那白狐怔了怔,退了兩步,仔細看他許久,最後終於低頭下去,咬住他脖頸的毛皮,也不知帶去了哪裡。
狐性多疑,黃黥心中也不免要想,也不知那白狼是傷心得糊塗了,還是年少時原本就蠢笨,如若不然,年紀尚輕,心計卻有如此之深,倒實在可畏。
白狐將幼狼一路銜至山中洞穴之內,黃黥看那洞中寬敞舒適,並不似別的狐穴一般矮小曲折,心中越發的敬佩,想,果然不愧是狐王,便是洞穴也是與眾不同。
白狐把幼狼小心的放在洞中,便去舔他身上的血汙。舔得乾淨了,才低頭下去舔他的眼睛。
白狐耐心的舔了許久,見他仍是不醒,似乎困惑得很,便繞著他默默的走了幾圈,站定了,想了許久,又俯身下去,舔開幼狼的牙關,也不知將什麼送了進去,黃黥只看到那齒間彷佛銀丹閃動,嚇了一跳,想,不是把內丹給了白狼吧?
白狐也不知餵了他什麼,見他毫無知覺的吞下,便仍舊臥倒在幼狼身旁,緊緊依偎,白尾疊在一處,遠遠看去,一時竟然難以辨別。
黃黥心裡怦怦直跳,彷佛窺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情景一般,正欲再做施展,看個詳盡,卻覺著目眥盡裂,額間痛不可當。心中警覺,還不等他收起法術,便痛得睜開了眼。
狐王怕是早已醒來,冷冷的看他,說,「原來你膽子倒大。」
黃黥被他逼視,也不敢挪開雙眼,出了一身的冷汗,說,「陛下,我是怕做出的幻境不真,不能將他留住。」
狐王哦了一聲,淡淡的問他說,「你看到什麼?」
黃黥哪裡敢在他眼皮底下弄鬼,老實的說道,「看到陛下當年救那白狼的情形。」
狐王看他片刻,才又說道,「他如今倒彷佛不認得我了。你說他是真的不記得,還是不想記起?」
黃黥被他問得汗毛都立了起來,他隱約覺出狐王問話的意思必然不是這話聽起來的意思,但究竟是怎麼個意思,他一時卻領會不出。若是貿然相答,不能投其所好,反倒惹怒狐王,他豈不是冤枉得很。
黃黥急得無法,卻突然靈機一動,說,「陛下,那你是願他不記得,還是願他記得?」
狐王這才定睛看他,倒彷佛從前都不曾仔細看過他一般,黃黥臉上僵硬得厲害,卻不敢放鬆。
狐王沉聲說道,「這件事若是還有別人知道了,你也不必再來了,自去尋一處死地了結罷。」
黃黥渾身顫抖,知道狐王話裡並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所以才越發的懼怕,便小聲說道,「陛下放心便是。」
狐王沉默半晌,才又說道,「我當初為了救他,也把內丹分了些與他,所以不能在他身上施與幻術,並不是要為難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