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也頗為心傷。寡人雖喜做媒,可無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要知你出牆的物件找起來是很費心神的。”
這株紅杏既能在往生河畔長得如此之好,也是有一兩絲花魂靈氣的。若是往日我與她說話,她便舒展著花葉活潑異常。今日怕是鬱悶得緊,聽了我的安慰,竟未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我心擔憂,轉了轉眼珠,再接再厲道:“那日小白將你從人間扛回來,又當個寶貝似的栽在這裡,且時不時眉眼溫柔地瞧著你,寡人只當他對你有意思。”
果然,她抖了抖嫩嫩的花瓣,模樣也多了幾分的生氣。我這才知她的心思,又是一陣憂桑,卻無比坦誠道:“情之一字,一旦食之,宛如劇毒,你也太不小心了。寡人實話說了罷,你若真對小白有心思,便早早拔了罷。”
又瞧了一眼她恍似被人掐了花心的痛苦模樣,我也於心不忍,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遂溫言安撫她:“單戀不可怕,物種不同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戀的是一個心有所屬的。小白素日與黑無常親厚,兩人搭檔勾了幾百年的魂兒,感情根基甚牢。你一株小花,怎能撼動?!”
她劇烈的晃動著嬌嫩的花瓣,顯然不能接受這麼痛苦的事實,忽地又舒展枝葉指向了奈何橋。我頓悟,知她想要一個解釋,遂扶額嘆息:“這也是寡人的失誤。孟阿婆那日來找寡人,揪著衣角說看上了黑無常,想談場戀愛。寡人自是高興,又見黑無常孤身,便給他們牽了線。”
“寡人這也是將琢磨透。鬼界之大,什麼樣的鬼沒有,黑無常合該是那種傲嬌彆扭口是心非的品種。自小白將你從人間扛回來悉心照料,他約莫就吃醋了,奈何小白竟未察覺。恰好又逢孟阿婆之事,故而待黑無常鬧脾氣和孟阿婆約會去了,小白約是也傷心了。”
“寡人估摸著等孟阿婆回來,小白便和黑無常正式在一起了。這些你早晚也會知道,莫傷心了。來,給寡人笑一個。不,還是笑兩個罷。”
“哎,葉子別這麼卷著。瞧你這失戀的模樣,怪心疼鬼的。鬼界又不只小白一個穿白衣的,夙琉不也是挺好的嘛。”我又輕輕拂了拂她,心知她難過,唯有一拍胸口打了張包票:“這樣吧,你還瞧上了誰?寡人定讓他拜倒在你根部的糞土下。或是,你在人間可有瞧上的?寡人讓小白給你勾回來!他終是虧欠你一份情意。”
她沉痛不語,默默地拒絕了我。我嘆了口氣,驀地福至心靈,樂呵呵一笑:“紅杏,你瞧著咱們王上長蕪,可好?”
聞言她猛地活力四射,渾身興奮地嘩啦啦啦直顫,硬是都抖落了幾瓣花瓣與樹葉,飄飄悠悠沉入了往生河裡,繼而一抹樹枝嗖一聲掃過我的頭上,削掉了我的幾根頭髮。
我愕然,頓了須臾,方滿含歉意道:“是寡人疏忽了。莫說王上,就雪隼那隻冥鳥的賤嘴,你一株小花兒怎能受得了。罷了,你出牆的物件需慢慢尋,急不得啊。”語罷我又蹭近了她,低聲訴說:“寡人素聞王上披了一張極好的麵皮,昨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驚豔得緊吶!”
我常聽執掌明晨殿的夙琉玩笑道:“論及我們王上那張華麗麗的麵皮,莫說翻遍整個鬼界找不出第二張來,便是人界妖界乃至天界怕也是極難尋到的。說其絕世罕見,本殿尤嫌不足。”
此番話下來,我對王上的麵皮起了不小的興致,奈何王上整日躲在玄冥宮裡不知作甚,又聞他過於高貴冷豔,自是沒有機會見著。
然,昨日王上的右使紅霰突然找到我,說是王上急召,速去玄冥宮。我納悶,也知不去不行,遂跟著紅霰去往玄冥宮。
去時路過明晨殿,恰逢夙琉出殿門。手執一柄雪白的炙羽綸扇,他剎那間一個抬眸,無心驚落颯颯風雨,卻不慎惹了春風暗送情,端的是一個好不快活的風流之姿。輕揮手中的炙羽綸扇,夙琉笑彎了一雙墨瞳,與紅霰打招呼:“久不見霰兒,越發的豔了。”語罷又認真詢問我:“小寺,可是王上春心萌動了?”
紅霰一臉嫵媚多情,我卻左腳絆右腳,險些一頭栽地,心中憤憤道鬼界夙琉,果真是一禍害!心中波濤洶湧,面上佯裝淡定,我被紅霰領著一腳邁進了玄冥宮。
玄冥宮位於鬼界正中心,是鬼王長蕪的地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而我許是恰好有點用,遂被召了進來。殿內,盞盞冥火透亮而微紅,漸次排序,輕輕懸於宮殿上空,照亮了宮殿裡的角角落落,惟獨上座的位置隱於一片昏暗中,連帶著鬼王長蕪長甚模樣也瞧不清楚。
微微嘆息,我正失望時,耳邊驀地傳來一句問話,聲音低沉悅耳,音色華麗富有質感,任誰聞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