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劍看了君遲一眼,道,“這條路,叫真我路。我聽我大哥說過。每個人都是在走自己的路,我先走了,等會兒山頂見。”
君遲突然覺得這人似乎還不錯,對他略頷首,自己也朝那條山路走了過去。
君遲剛踏上第一階臺階,就覺得自己的身體整個往下一沉,他再看周圍,發現自己並沒有進入另外一個地方,還是在這條山路上,只是回頭再看,已經看不到別人了,這條山路上只有他一人,往上看,只見這山路蜿蜿蜒蜒,一直延伸進白霧之中,不見盡頭。君遲往上爬去,開始並沒有什麼不適,只是覺得腳步沉重,似乎腳上被掛了兩個鐵球,而這地還是磁鐵的,一直把他吸著,讓他不好邁步。
而他的修為已經被完全鎖住了,他成了最普通的凡人,只有這個肉身,還有他的神魂,肉身是他的束縛,也是他的依託,現在,他只能依靠這個凡人之身不斷前進。
君遲以為自己好歹有元嬰後期的修為,走這個山路完全是小意思,很快就能完成,但真正走起來了,他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才爬了一百多步,他就感覺要喘不過氣來了。
而那盡頭,還在遙遠的天際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
君遲是不會放棄的,再說,這才剛剛開始呢。
因為步伐沉重,君遲開始覺得自己都有些精神恍惚了,他在一步步的行進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他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他在一個良好的家庭長大,成長過程中,也有很多不如意,但是當他揹負起整個家庭的責任的時候,那些不如意,也就什麼也不算了。
君遲在之前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前世,那一段生命,就像是看了一篇小說,已經不像是他的人生。
現在突然想起來,他依然是恍惚的,覺得那不是自己,但是,那不是自己,那又是誰?
他茫茫然地,一步一步地往前,前世的事,一直在他的腦子裡繚繞,幾乎要將他拉回到那個時候一般,在他幾乎要栽倒下去的時候,一個聲音響在了他的耳邊,對方說,“哥哥!哥哥!”
君遲想,這是誰,誰在叫我,叫我做什麼?
對方說,“哥哥!我是君晏!”
君遲突然被震醒了,“君晏!”
君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還是老樣子,拽拽的,只是是小時候的小白包子樣子,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看著他。
君遲想要去抓住君晏,說,“你不要到處亂跑,你還小呢,要聽話。”
君晏卻很不聽話,自己玩自己的,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君遲著急了,只得到處去找他,他覺得身體十分疲累,精神上又非常擔心著急,汗如雨下,幾乎要完全支撐不住。
但他還是支撐住了,找君晏的路上,看到了很多人,那些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這些人,有些再也不會出現,有些以後也許還會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那些再也不會出現的,是過客嗎,還是不是。
他的人生還很長,很長,什麼是過客,什麼是他生命裡的本真。
他的父親呢,深愛著他和君晏的柳歸海呢。
不,即使已經永遠消失的,也不是過客。
君遲想,我的真我,不是孤寂的一個人的道途。
他們也是我的真我的一部分。
他大汗淋漓地往前走著,一直往前走著,無論腳步多麼沉重,身體多麼難以承受這種重負,他都這樣繼續往前走了,山路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人也在迷霧裡,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但是,君遲知道不只有自己,還有很多別的,有山有樹,有花有草,有他人生裡經歷過的很多事,有陪伴過他的很多人和生靈。
君遲不知道自己已經爬上了山頂,因為在他的眼裡,這條道路永遠也不會完,他需要一直走下去,他也有這樣一直走下去的毅力勇氣和能力……
他的腳踏上了前面的一塊石板,突然之間,有些天旋地轉,他整個人瞬間輕鬆下來,他這才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塊平地之上,面前是一個小廣場,廣場後面還有一座大殿,大殿上的匾額寫著“去偽存真”,而他往後看,後面就是他剛才走過的那條山路,他這時候能夠看到還有不少人在山路上一步步地蹣跚地往上爬,有些人爬得慢些,有些人爬得快些,有些人乾脆坐在了臺階上沒動了,遠遠近近,還有不少人。
此時看著這些還在路上的,君遲的心裡並沒有自己先到的激動,只是想,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這條路,就是屬於自己的“真”,和別人都沒有比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