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體殘端和五臟六腑都一併疼得厲害。一個男人忍無可忍,另一個也是怒不可遏,兩個人都毫不客氣地朝對方揮拳相向,在床上滾作了一團。
霍蘭奚確實還無法得心應手地操控那半副機械身體,尤其是那小子還會耍賴——他張口就咬他的肩膀和脖子,還沒輕沒重地對著他的傷處砸下重拳。
佔得上風的年輕人將空軍少校臉摁在床上,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腰上。
“哈!你輸了!”這傢伙孩子氣十足地笑了一聲,又連著短促地“哈”了好幾聲。
“所以呢……”霍蘭奚微微張口喘著氣,殘端被金屬牽拉摩擦得發紅,他簡直懷疑自己就快散架了。
“所以……所以……”嘴裡念念叨叨,眼睛卻四下亂轉,狼川看見了被拋在一邊的被子,然後一下咧開了一嘴白牙,笑了。
他抬手將被子掀起,將自己與情人完全蒙在了裡頭。
被子劇烈而又饒有節奏地起伏抖動,屋內迴盪著一種令人面紅心跳的聲響。
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狼川被巨大的濤聲自夢中驚醒。暴風雨已經嚎啕了大半夜,可海神的憤怒仍未偃旗息鼓。他迷迷糊糊將手摸向旁邊,結果卻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發現霍蘭奚已經不在身旁。
他記得自己是抱著他睡的。性愛之後這個寡言冷漠的男人總是很容易入睡,索性彼此都是曾在艱苦條件下做過戰的軍人,也不用介意是否經過了仔細的清洗。他們側身躺著,肌肉緊實的身體彎曲成兩張緊密相貼的弓。他挨著他的頭,從身後擁抱著他,用自己火熱的胸膛貼著他冰冷的後背。
狼川摸著霍蘭奚傷痕累累的身體,摸過他一身汗津津的肌肉,摸過他沾著精斑的大腿內側,還破天荒地把自己的陰莖埋進了他的臀丘之間。最後他握住了那隻骨節修長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著入了夢,就像一對攜手走過半個世紀的老夫妻,相伴相依至風燭殘年。
他記得他們是這麼睡的。可那個男人現在卻不在自己身旁。
狼川一下子發了慌,擔心霍蘭奚為昨夜的事情動了怒,也擔心自己的不知輕重讓他受了傷。循著自己的心聲找出門外,果不其然的,這個年輕人在波濤滾湧的海里找到了自己的情人。
夜空中有云氣蹣跚,星星的閃爍循著古老的韻律。海水齊在膝蓋處,霍蘭奚如同礁岩般站在海中,像是早就再等對方的到來。
“你在這兒幹什麼?別告訴我……你為我的粗魯惱羞成怒,這會兒就要跳海輕生……”狼川小心翼翼地走向霍蘭奚身邊,嘴上雖不服輸地揶揄著,心裡卻很是忐忑不安。
暴雨將兩個人澆得透溼,只是站在海里,一再掀高的浪也將他們搖搡得站立不穩。空軍少校眺望著不斷髮出怒吼的海面,說:“我要游到對岸去。”
“什麼?!”
“如果我沒淹死在這裡,就證明我就還有能力飛往太空。”迅速脫掉上衣和外褲,霍蘭奚吸了口氣潛下水中,眨眼功夫就遊遠了。
“霍蘭奚!”狼川大叫一聲,也脫去累贅的衣物,追隨情人潛入海里。
狂怒的海神隨時準備著將他們吞沒,擠入耳膜鼻腔的海水讓他們甚至無法聽見彼此說話。
“霍蘭奚!霍蘭奚!”一邊呼喊情人的名字一邊奮力遊向前方,為此連著吞入了幾口鹹澀的海水。而一直處於他身前的情人,從頭到尾都不予回應,只是揮展雙臂有力地划水,向前,一直向前。
狼川一直睜大著那雙金綠色的眼睛,追索著那個在波浪中時起時伏的身影。他意識到自己除了緊緊跟隨別無它法,也意識到,這個男人永遠是飛在自己前方的鷹,他的一言一行對於自己充滿著神性的指引。
破曉時分雨終於停了,他們被一陣溫柔的海浪推上了岸。兩個人都已精疲力盡,甚至彼此攙扶拉扯也無法從海灘上站起來。
踉蹌前行,霍蘭奚與狼川又一次摔倒在沙灘上,打了個滾兒就抱在了一起。肌膚與肌膚緊貼交摩,細沙沾滿了裸露溼潤的身體,有些還滑進了內褲的邊沿,鑽入了鈴口。
他們已經再沒力氣爭執或者做愛了,一種比情慾跟熱烈的火焰卻將他們燒得全身發燙,呼吸急促。凝視著這雙星光閃爍的眼睛,霍蘭奚扯下狼川的內褲,抽出兩根手指送進這具年輕、炙熱又彪悍的肉體裡——如同進入宇宙的最深處,刮過內壁送得很深,直至每個指節都進了去。逃生於暴風雨中的海洋之後,他現在只想靜悄悄地死在他的懷裡,爛出骨骸,化成灰燼,留下半副機械軀體,剩下的都鑽進他肌膚的孔隙裡。總之,他得與他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