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一股力量將他推到臺階上,他被推著,躊躇一會兒,微微偏過頭,向身後那人道:“白日裡那番話,只是我這兩日有些憋悶的氣話,無心氣你,還望秦兄見諒。”
輪椅不停,秦森道:“嗯。”
沈文蒼有些忐忑,不知道秦森是不是消了氣,只好一言不發地靠在輪椅上。
屋裡的油燈亮著,它所籠罩的一小方木桌上擺了幾盤清粥小菜。
一人一鬼安靜地吃著,安靜地放筷。
秦森把沈文蒼抱到床上,安頓好,掖好被子,然後放下青紗帳。
沈文蒼透過青紗帳看到模糊的黑色身影,熄了油燈,瞬間陷入黑暗,他聽到咯吱的木門聲,雕花的木門緩緩合起。
漆黑的天空上隱約升起濃煙,不消片刻,又緩緩消散。
秦森站在房/中,大大的樟木書桌前,冷風灌進來,吹動被石硯壓著的宣紙,嘩嘩作響,他提筆在一個名字上斜劃下重重的一道,合上賬本。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夜色,不同的屋子,屋內的油燈被風吹得亂晃,影影綽綽,窗沿上坐著一個鬼影。
陸舜斜倚在窗框上,右膝屈起,左腿在窗外晃盪,修長的手指拿了一片乾癟捲曲的菸葉在鼻前輕輕地嗅,從地牢出來之後,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閤眼了,只要閉上眼睛,絕望的嘶喊聲便不絕於耳,兒郎們最後衝鋒陷陣的呼喊,滿身血漬染紅了銀亮的盔甲。
他並沒有痛苦不堪,只是當年舉杯共飲的豪情,營帳前的豪言壯語,臨行前震耳欲聾的誓言在腦海裡迴轉,說來可笑,他陸舜活了二十七年,卻死了一千多年,二十七年的事像一本厚重的書,被他在地牢裡來來回/回地翻,翻到書頁泛黃,變脆,卻不乏味,不疲倦,地牢裡的鬼嘰嘰喳喳,他們談自己的家人,女人,開始對生前做的事嗤之以鼻,變得滄桑,沉寂。
每天在回憶中睡去,在回憶中醒來。
他還曾經發誓為二十萬陸家軍的兒郎們報仇雪恨,卻在時間的消磨中變得迷茫,既然還有輪迴,死亡又有何種意義?
隱約又聽到那隻黃毛狗不甘心的吠叫。
他走到門邊,把沒吃的晚飯擺在門口,吹了聲口哨,那狗警惕地吠了幾聲,尖尖的耳朵豎起,發出低吼,他一挑眉,反身回到屋裡,關上木門,過了片刻,門外傳來狼吞虎嚥的聲音。
秦小柏極度鄙視這種狗的吃法,無奈實在餓得太慘,顧不得吃相,埋頭在青瓷盤中吭哧吭哧。
屋內又陷入寂靜,看著遠處升起的煙霧,陸舜蹙眉,這是,著火了?
翌日,沈文蒼被鞭炮聲轟醒,他迷濛地坐起來,靠著床頭緩過一陣瞌睡,糾結起來,他兩條腿現下都動不了,有什麼動作都得靠其他人幫襯著,猶豫片刻,他敲了敲床邊,輕聲叫道:“秦森兄?”
出乎意料的是,門很快被推開,一個侍女模樣的小姑娘端著熱水給他洗漱,擦完臉,感覺算是徹底清醒了,他問道:“秦森兄現在在何處?”
小姑娘一愣,反應過來,本分地答:“帝座有事外出,吩咐奴婢伺候沈公子。”
沈文蒼斂眉不語,秦森這是真生氣了?還是巧合?
他道一個婢女也不會知道太多,便隨意閒聊起來:“今天可是有什麼喜事?”
婢女答:“今天是鬼節。”
“鬼節?”
“鬼節便是鬼節,你管這麼多做甚?”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沈文蒼皺眉朝發聲處看,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夾帶著冷風走了進來。
這少年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一身月白長袍。
他收起疑惑,微笑問道:“閣下是?”
少年撩袍坐在木桌旁,呲牙道:“秦楚喻柏。”
這時婢女收拾好東西,叫了聲“小少爺。”,款款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沈文蒼露出會意的笑:“原來是秦小少爺,失敬。”
秦小柏默默翻白眼,失敬個毛啊失敬,你一副小爺是秦森兒子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喂。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自己倒了杯茶猛喝一口道:“秦森叫我帶你出去走走。”
沈文蒼雙手撐著床沿點頭。
秦小柏又猛灌一口涼茶,起身道:“走吧。”
“呃”沈文蒼忍不住開口。
“啊,我忘了,你殉情把腿摔斷了是吧。”秦小柏回頭,眼中閃過促狹的笑意。
沈文蒼知道秦小柏是有意戲弄,也不惱,微微一笑道:“麻煩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