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蒼垂眸。
“你十五歲那年,你家,出了些事,你接管沈家,我也開始在父王的示意下接觸朝政,後來你任了丞相,我不爭氣,把秦家的天下丟了,之後,就再沒見過了。”秦森凝視著飄著幾片茶葉的茶水,嘆了口氣。
沈文蒼道:“十五歲以後,就分開了麼?”
秦森“嗯”了一聲,繼續道:“你父母去世得早,沈家需要主母,你十七歲就成了親,還是我替你找的人。”
沈文蒼:“啊?”
秦森看他一眼,輕笑道:“你那時情緒不好,硬說隨便就好,我說,媳婦兒怎麼能隨便?就尋了備選的秀女來,替你挑了一個。”
他的目光散落在木桌上,仿若陷入回憶:“你小子還說不喜歡太安靜的,最後還不是粘得跟什麼似的。”
沈文蒼模糊道:“是麼。”
秦森道:“嗯,你成親那天,大紅的綢緞,襯得你小子真是白淨得緊,比新娘還俊俏幾分,母妃還說我那天喝得爛醉去鬧洞房,嚷嚷著要八抬大轎娶你當太子妃,被父王好一番訓斥。”
沈文蒼靠著床頭:“之後呢?”
秦森淡淡道:“之後,你們相親相愛,小侄子出生,你們夫妻倆都是溫和的性子,對我侄子卻嚴厲得很,三五天就是一頓手板,那小子老是哭著找我來著。”
沈文蒼的眼神有些迷茫:“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秦森道:“你當然不記得,一碗孟婆湯,前塵皆為飛灰。”
沈文蒼抱著被子躺下,背對著秦森道:“再說一會罷。”
秦森站起身,點亮油燈,道:“無甚好說的,聽故事一樣,沒什麼意思,睡吧。”
語罷,走出去,從外邊合上門。
屋子籠罩在暖暖的黃光中,一夜好眠。
夜半,兄弟倆在一處。
晚歸的秦森身邊懶懶地趴著一隻黃毛狗。
秦小柏顫巍巍地舉起一張宣紙,上面胡亂寫著幾個大字:“哥,他再也不是秦太子的伴讀了。”
秦森單手支著額頭疲憊不堪道:“我知道,別說了。”
秦小柏只好把宣紙拿下來,絨絨的爪子搭在上面。
☆、第十一章,說故事的人
半月過去,沈文蒼的腿傷好了很多,秦森有時會過來扶著他在院子裡散散步,其餘則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不冷不淡。
秦小柏照樣在先生高聳空曠的木屋裡修習棍法,陸舜總是陪著。
秋末冬初,天更冷了,婢女送來了狐裘和棉袍。
沈文蒼搖著輪椅到門外,下面是三級臺階,他不禁發愁。
身後出現一抹鬼影,然後是陸舜平靜的聲音:“要出去麼”
沈文蒼側頭道:“麻煩了。”
二人一齊出了秦府,沈文蒼窩在輪椅裡,正猶豫要怎麼提起要去的地方,一抬頭卻發現已然到了那條狹長的巷子。
攤子稀稀落落,零星地坐著幾個罩著斗篷的小鬼,沉默不語。
他們都沒說話,巷子裡仿若無人。
那老者的位置是空的,沈文蒼只好隨意看看。
夜幕漸漸落下,偶爾幾個鬼默不作聲地挑了東西,再默不作聲地走。
沈文蒼已經不抱希望,望著陰暗的角落裡仍舊空著的位置,目光沉靜。
然而,那身影便憑空出現了,佝僂著腰,拄著柺杖,像本就該站在那裡一樣。
陸舜推著沈文蒼過去,老者抬頭看了沈文蒼一眼,道:“公子何事?”
沈文蒼自袖中摸出一枚玉佩,遞給老者。
玉佩通體奶白,玉中帶著血絲,纏著一個打好的同心結。
陸舜看了那枚玉佩一眼,心中瞭然,那是秦森配在腰間的,自他十五歲之後從未離身。
老者並未接過玉佩,而是抬眼看著沈文蒼:“公子這是何意?”
沈文蒼垂眼道:“請先生看看這枚玉佩。”
老者道:“玉質雖好,卻有瑕疵,只算得上是中等貨色。”
沈文蒼笑了笑,道:“先生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老者道:“老夫不知公子是什麼意思。”
沈文蒼輕描淡寫道:“請先生說說這玉佩的故事。”
老者的左手在拄著柺杖的右手大拇指上來回摩挲,拇指上,帶著一隻扳指,卻不是鹿骨做的,而是銀質的,複雜環繞的花紋,顯得神秘莫測。
他像是想了很久,用柺杖敲了敲地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