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精緻。
長明燈忽地搖曳。
被陳舊的血漬染黑的地面上拖出一道影子。
腳步停在青年的牢房前。
青年抬頭看著他,神情微訝,許久,扶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繼而單膝利落跪地,一手撐膝,道:“陛下。”
黑袍那人的臂彎處露出毛絨的一團,淡黃色的土狗。
他點頭,道:“陸卿。”
鐵欄上的鎖鏈忽地斷裂掉在地上,發出突兀的聲響,老鬼們抬眼望著離去的兩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地牢門口的烈火熊熊燃著,火光照亮了獨木橋前的樣子。
沈文蒼——
人間,小鎮上頗為熱鬧。
隔著幾條街,就安靜了下來。
普通的民宅裡,模樣秀美的女人穿著麻布衣裳,彎腰倒茶,柔聲道:“相公。”
男人一身儒衫,眉目溫和,倚在躺椅上翻書。
大門忽然被嘭地踹開,官兵衝了進來,幾下就扭住了男人的雙臂,男人冷聲道:“為何抓我?”
一人悠悠道:“沈文蒼,沈大人,石太師已經失勢,你覺得你這個小小的師爺還能保全?”
沈文蒼一臉複雜的神色。
被押出門的時候,沈文蒼的手肘狠狠撞向後面,一腳踹開女人身邊的官兵,拉著她疾步衝了出去。
長長的大街上,喊殺聲不絕於耳,他們衝出城外,撥開樹叢,衝上山去。
山頂上寒風凜冽,面前是萬丈深淵。
沈文蒼怔住,絕望的神色從眼角蔓延,他無聲地張了張嘴,轉身摟過女人,安撫地說了句話,兩人緊緊地抱了一陣,待官兵衝上來時,攜手跳了下去。
這是沈文蒼的第一百三十三世,為情而亡,本該在閻王的手卷上填上痴情的一筆。
黑袍青年自山路上飛身過去接住下落的身影,因為一瞬的遲疑,沈文蒼的雙腿撞在橫出的枝幹上,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黃毛狗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二人回到鬼城。
遠遠就看到一座青灰的城池,隱沒在荒野中。
城門緩緩開啟。
走過青石板鋪成的路,兩邊是一些茶館,酒家,掛著落滿灰塵的燈籠,路的盡頭是一座府邸,上頭懸著一方牌匾,黑底金字,龍飛鳳舞的兩筆,也不知是什麼。
陸舜靠在廊柱上閒閒地發呆,見這二人回來,起身站直,微一頷首。
黃毛狗悄然縮了幾步。
黑袍青年把臂彎中的人交給侍衛,走過圓拱形的石門,側首道:“陸卿,隨孤來。”
兩鬼坐在圓桌旁喝茶,陸舜抿了一口,把杯子放下,眼神沉靜如水。
尖尖的嗚咽聲從身側傳來,黃毛狗正扒著秦森的木椅哀叫,秦森不理,黃毛狗繼而抓狂地刨著秦森的袍角,金色的絲線被刨得慘不忍睹,他的額角跳了兩下,站起來拎著黃毛狗的兩條後腿把他扔出門外。
木門砰地關緊,秦森若無其事地繼續坐回來喝茶。
門外響起一陣抓狂的刨門聲,伴隨著一聲聲哀嚎。
陸舜朝門口看了一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平和道:“陛下好興致。”
☆、第二章,怎會不恨
兩人飲了兩杯茶,人還沒走,茶卻是先涼了。
許久,秦森站起來負手走到窗邊,沉默良久淡淡道:“陸卿,當日京都一別,已是千年未見,你可還好?”
陸舜靜靜地看著茶水,半晌輕笑:“還好。”
秦森道:“陸家三代輔佐我秦氏江山一百年,功不可沒。”
陸舜抿一口茶道:“家父生前經常教導我,這是身為臣子的職責。”
秦森道:“陸舜,你可有怨恨?”輕飄飄地一句,恍若無意,也一改陸卿的稱呼。
陸舜抬頭看那道肅穆的身影,語調平淡:“怎能不恨?”
四周一片死寂,門外一直不停的“汪汪”聲也忽地停了。
“如果,我告訴你秦氏江山從此覆滅呢?”秦森的聲音忽然輕了,彷彿疲憊不堪。
陸舜一愣。
“如果,我告訴你,當年害你二十萬陸家軍戰死沙場的那個人,最後也被施以百杖,活活打死呢?”秦森的目光落在窗外,彷彿事不關己道。
陸舜站起身走到門口,背對著秦森緩緩道:“關我何事?”
秦森驀地轉身,目光如炬,甩袖對著那個漠不關己的身影,沉聲道:“那我便告訴你,當年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