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晰得如同暴曬在盛夏正午的烈日之下,卻又冷靜凝寂如無月的子夜。
他自然地垂下雙臂,兩肩放鬆,脊背如玉竹般挺直上升,節節舒展,攏在腦後的束髮自然散開,飛速生長,如黑瀑般鋪滿床榻,一張略帶圓潤的臉龐逐漸消瘦下去,彷彿被一隻天工妙手修出精緻的輪廓……
變化在飛快地進行著,水新和水漸卻全然不知,他們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內力急速的流動上。水漸出了一身冷汗,在他衝破會陰大穴那片屏障的時候,彷彿看到了一小塊帳幕後面隱藏的巨大怪獸。
純陽內力如一隻莽撞的小白羊,猛地撞入小小的帳幕,然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張比他大很多很多倍的獸口吞入。
被忽然放出的怪獸並沒有停止吞噬,直接的內力碰撞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有反噬存在,當絲絲刺骨寒氣灌入水漸掌心時,他額上已沁出豆大汗珠,十成內力全都失去了,唯一存在的護體真氣,對上這樣可怕的陰寒真氣根本全無勝算——難道他今天要死在這裡?
死,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實現不了不笑真人的期望。
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緩緩啟開,深不見底的墨色瞳孔露出來,空洞地望著木屋的牆壁,不知何時,天已全黑,一縷月光透過木板縫隙,落在床頭。
白玉般的手指從膝頭滑落,伸進床上薄薄一層流緞般的長髮底下,捧起來,握住。
“這是……”小巧精緻微微外嘟的嘴唇開啟,露出一小片潔白的牙齒,似乎有山間幽蘭的氣息吹出。
五指收緊,猛地一拽——
“哎喲媽呀!”絕色美人狂叫一聲,捂住頭頂,“真是我的頭髮!怎麼長這麼老長了?嚇死個人!”
不用懷疑,這美人正是水新。
水新一動身子,背後的水漸晃了晃,全副重量壓了過來,結結實實地倒在水新背上。
水新慌忙轉身,從自己的頭髮裡面把昏迷不醒的水漸扒拉出來,水漸臉色煞白,比任何一次受傷看起來都要嚴重,水新慌了神,趕忙去摸他的鼻息。
感到指端傳來微弱的呼吸時,水新才鬆了口氣。
他笨拙地找到水漸的脈搏,扣上手指,聽了聽,脈搏好像挺弱的,不行,得趕快把內力還回去才行……等等,還是先把頭髮剪了再還內力吧,萬一他醒過來了呢?
水新想著,把頭髮攬起來,可是那頭髮簡直多得不行,刷刷往下漏,他只能先解開腰帶,然後攬起頭髮,用腰帶綁住,但是這樣一來,他的外衣就開了……簡直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
水新自己鼓搗了半天,終於把頭髮弄到一塊,接著過來兩手抱住水漸,讓他上身平躺在床上。
牆上漏下的一縷月光照亮了水漸的臉,水新看著他,出了片刻神,手輕柔地抹去他唇上的血跡。
“放心,我會把內力還給你的,等我一下就回來。”水新說完,起身離開了小屋。
水漸躺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晨,陽光晃在他臉上,他才慢慢醒過來來。
屋裡只有他一個人。
水漸憑著驚人的意志力坐起來,冷靜地“內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只剩下一絲護體真氣還在,修煉二十五年有餘的純陽內力,全都沒有了。
就是這樣,水漸還能保持鎮定,扶著床沿下了床。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找水新,可是,毫無結果。
日頭西斜時,水靜又發來催促的信鴿,水漸無奈,只能去找醫仙告辭,拜託他如果得到水新的訊息,一定要告訴自己。
進來浣花天對水漸來說非常容易,可是離開……卻變得困難。
沒有內力供他飛簷走壁,他只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沿著崎嶇的小路爬上高處,爬到一半他就氣喘吁吁,不得不靠著巖壁休息。
水漸隨手捏住一塊突出的硬土,手指用力,卻無法將它捏碎。
他定定地盯著那塊硬土,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指節突出,終於,“嘭”地一聲,硬土碎成渣子,從他指間漏下去,簌簌落在地上。
一縷鮮紅從指甲縫中冒出,很快流到第一個指節,水漸怔怔地看著自己滿是灰塵並且在流血的手,忽然悶笑起來。
並不是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只是想試一試,試著相信他,這些日子來敞開心扉的相處,讓水漸太過放鬆,甚至有了從未有過的期許。
真的是他看錯了人嗎?
醫仙的茅舍中。
“他說什麼?”一個聲音從內室傳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