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齊安轉過頭,“他信任你。”
聲線緩慢裡帶了點疲倦,餘音未盡的味道,德拉加等了一等,格拉齊安卻沒有再說什麼,輕輕走了出去。
“看好那孩子。”
那是哈拉蘭布醒來之後對維琴秋說的第一句話,維琴秋執意帶他回火蘭館,沒人敢勸阻,又親自替他診查一遍,結果是全無外傷,只是太過疲憊需要靜養,事實上他也的確沾了枕頭就睡了過去,沉得像個死人。
一睜開眼睛——正常的那隻眼睛,他就這樣告訴身邊心急如焚的尊主大人。
蕭未瀛也微微一震,“哈拉。”
“他的血,”哈拉蘭布停了停,放低聲音,“四分之一混血也就算了……他的血,能讓卓根提斯改形。”
維琴秋脫口而出,“不可能。”
蕭未瀛猛地站了起來。哈拉蘭布看他一眼,苦笑,“騙你們難道很好玩麼?侯爵大人……”他輕輕嘆息,“你侄子,是個寶貝啊。”
維琴秋困獸似的跺腳,像個憤怒的矮子精靈,“不可能,不可能。”
蕭未瀛按住他,“哈拉,說清楚一點。”
骨塔師匠摸摸自己那隻蛇眼,冷冰冰笑了,“我把他帶進了蛛巢,在他身上埋了蛛絲。”
維琴秋猛地抬起頭,哈拉蘭布沒看他,“抱歉,維錦。我知道你不准我這麼幹。”
維琴秋簡直要背過氣去,半晌才掙出一句,“我答應了送他回去的。”
“亞伯拉罕大人選了他,你還想送他回去?”
“你故意的……你媽的,你故意的。我就不該告訴你骨珠的事!”一口血濃濃壓在喉嚨口,吐不出咽不下,維琴秋盯著自己自幼的相識,臉色發青,他沒料到哈拉蘭布竟敢自作主張,蛛巢的異能向來只有骨塔師匠一人繼承,就如同傳說中的月門,不死不繼,只有那些最出色的卓根提斯,比如龍牙會三御使,或者狼林總管,才有資格被帶入蛛巢,由骨塔師匠親自教導,提升他們化身原形的魔力。
從蛛巢裡走出的卓根提斯,都是這個家族裡最出色人物。他們從不對人言說在蛛巢裡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畢生不能離開梵比多山。就好像構成凡人的是筋骨和血肉,成就他們的卻是無所不為的異能與魔魅的蛛絲,一旦遠離就會坍塌崩壞似的。
維琴秋氣得想哭,雖然他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真是……越是你身邊的人,越擅長背後捅你一刀。他惶恐地看一眼蕭未瀛,水色清亮的眼睛裡盡是少見的卑微和微微畏懼。他知道蕭未瀛對家人的感情,因此益發恐懼——蕭未瀛會說什麼呢?
蕭未瀛輕輕握住他的手,多少給了他一點力氣,看向哈拉蘭布,蕭未瀛的嗓音依舊平靜溫和,“他會怎麼樣?”
“在蛛巢喚生出的幻境裡,他給了我一下子,”哈拉蘭布忍不住又撫摸自己的臉,彷彿心有餘悸,“他把我這張臉都撕了下來,挖了我這隻眼睛。”
他盯著蕭未瀛,“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他似乎當真並不是故意的。”
維琴秋找了張椅子,扶著椅背慢慢坐下來,完全不想說話。
“他向我道歉,那麼認真,認真得就像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在幻境裡他做了一件事……他給我他的血,”反覆撫摸著那半邊臉孔,哈拉蘭布的表情帶點迷茫,“那種味道真的是……非常奇怪,非常好。”
蕭未瀛和維琴秋對視一眼,看見了對方眼裡的心驚膽戰。
如果連骨塔師匠都恍惚於此,那孩子的血……究竟有多誘人?
蕭未瀛輕輕問,“你怎麼知道他的血可以改形?”
“他不是龍,不管他是什麼,他的原形不是龍。”哈拉蘭布嘆了口氣,“維錦,你再好好看看,我這隻眼睛,是蛇的眼睛嗎?”
維琴秋沒有動,慢慢把食指塞進嘴裡,他又開始瘋狂地咬。
像個孩子一樣,他含糊不清地問,“他知道你的願望……他知道嗎?”
只有化身為龍,才能名正言順地競爭龍牙會總座……那是多少年前稚嫩青翠的心願和祝禱呢?
——哈拉蘭布,你想做一條龍嗎?
那麼,我成全你。
蕭未瀛輕柔小心地制止他,擔心地看著指節上瘀血成紫黑的齒痕。維琴秋的情緒向來不定,何況眼下這個訊息,實在夠得上聳人聽聞。卓根提斯的原形都是天生,想要改變,唯一的法子,是藉助其他高階卓根提斯的骨殖製成巫藥,加以自身魔力引導。傳說中,曾經有骨塔的卓根提斯靠這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