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當前而從容以對,這份氣度,值得本尊給你一個理由。”儒尊回憶了片刻,道:“先前有一個人,與本尊做賭,言他的語言比卦祖做得精準,本尊不信,他便賭本尊這第八宮今日攏共有一千又四十三人,本尊起初看這一千又四十四人世時,本以為是自己贏了,沒想到……孩子,你並不是個活人。”
“世上有七種天生凶煞之子,出則遍地血河,而最為凶煞者不過黃泉鬼胎。雖說修界之中機緣往往需得以血肉為饗方得證就,只是你出現才多久,從儲位至雙王印,若你的殺僅僅是殺,本尊或許也不會在乎,而是你動輒影響天下大勢,如此屠殺,天祭國的亡魂無數,以及身上的血屠之氣,你說本尊是在你未成大禍之前先行扼殺,還是留待日後後患無窮?”
儒尊的眼睛如同倒映昏沉世局,冷眼坐觀間,不由得讓人開始回顧自己所行所為、所思所想,究竟是如何地與初心相較而面目全非。
慕清仰並不是沒有想過他如今變化殊異咎由何故,只不過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從接觸了聆蒼轉開始,或者更早一些,從遇到蒼桑,作為本該不存於世的鬼物,他的生命就變調了。只不過再怎麼變,不過是毫無理智殺人的惡鬼與逐漸變成一個會用手段殺人的惡鬼的區別,平靜了十六年,心底的人性漸漸凍住,唯有糾纏著一點愛慕的情感兀自取暖。
沉吟間,忽而見那龍雀臺宗主不甘心第九宮毫無反應,怒道:“陰皇閣下,可還記得天宮與鬼獄正當交戰?若非長汀氏默許天宮鬼獄雙界本可相安無事,在場之中唯有你陰皇能有資格喚出天宮主尊,莫中了長汀氏拖延之計!”
對龍雀臺而言,兇星之論過於縹緲,與他們利益瓜葛不打,而他們主要對付的仍舊是儒尊陣營,多拖一刻便是多一分風險,他們的人還在天宮外圍嚴陣以待,只待儒尊伏誅便會立即殺入上三宮翦除長汀氏黨羽。
“哦?”
相對於龍雀臺和平三宮的焦急,陰皇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此時已然是唯他的意思是從的鬼獄群修,問了一聲:“若鬼獄亡了,你們當如何?”
“自當競畢生之能,在天宮治下再大鬧一場,此謂為魔猖狂。”
儒尊聽著這話,搖搖頭道:“相鬥了數萬載,無幽鬼獄仍是這般會給我中域大業找麻煩……不過四境之中,也確然唯有鬼獄保留著創世至今最後的風貌。”
“所以本皇無所謂鬼獄未來如何,是血沃疆土,或是苟且偷生,皆是人心自選。你或能奪了他人的意志,來時卻未必不會是你路上禍患,否則怎會有眼前一幕?”見儒尊不甚苟同,陰皇也是無所謂地笑笑,隨後便抬頭朝第九宮道:“便是看戲,也合該看得夠了,該入戲了,君臨皇宇。”
第九宮方向驀然散出一圈詭秘的波動,如同虛空中奏出一闋來自荒古的吟哦,同時在上千修士驀然爆出精光的眼中,整個第八宮星宿天幕陡然一陣模糊,從墨蘭過度到深黑,整片星宿天空唯獨剩下一點兇星閃耀。第九宮的轟然下沉聲中,依稀只見得濃釅的黑色中一座龐大蓮臺緩緩壓下,當中宮闕幾無一絲華美,殿前如墓誌一般鋪滿了鏽跡的的碑上,猙獰的古獸攀附其中,兇瞳咆天,隱有一股不屈之意。
平三宮以及龍雀臺之人紛紛激動起來,平三宮之人更是俯首道:“破雲宮烈無道率叢雲、碎雲等平三宮恭迎主尊出關!主尊一聲令下,我等必掃平長汀氏叛逆,還大權於主尊!”
“長汀氏幽禁主尊,請主尊出手誅戮以正天宮大統!”
“下三宮投靠長汀氏多年,狼狽為奸,請主尊廢其族譜!逐出天宮!”
此起彼伏的訴聲中,慕清仰看到儒尊卻仍舊平靜如昔,心中一鬆又一緊,松的是蒼桑本就想要九闕天宮整合力量,如今長汀氏安然自是遂了蒼桑的意思,緊的是若是雙尊目的一致,那今天無論如何被咬定是兇星的自己是難逃一劫了。
果然下一刻,第九宮的大門不斷震顫中不斷落下灰跡,隨著一聲如同老人暗啞的轉動聲,從第九宮中走出一個灰色衣袍的男人,這人滿首凌亂的長髮,抬起頭的瞬間,右半張臉滿是如同雷殛一般縱橫交錯的傷痕。他似乎是很久沒有動過了,灰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彷彿不能適應外界的光明一樣,眯著眼睛一一將第八宮的景象收在眼底。
“這是,怎麼回事。”
他說話很慢,一頓一頓,而剛剛人聲鼎沸的平三宮之人卻紛紛如啞了火一般,他們感到了渾身上下無可遁形的感覺,一如儒尊適才現身之時,甚至更為強烈。
天宮主尊,自號君臨皇天之宇,帝天之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