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仰雙手按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前時明時暗,彷彿有一幕黑色的紗布籠在眼前,指尖慢慢移向眼窩,往凹陷處挖去……
“住手!”越卿瓏在門外聽得真切,猛然衝入,怒道:“你大可不自愛,但自殘能救得了人的話,也就不需要學什麼濟世救人的醫術了!”
慕清仰沉默不語,半晌,喃喃低聲:“他們,本應是我最親之人。”
“但是你知道這是個騙局……”越卿瓏目光閃爍,頓了頓繼續道:“他今天能害一個辛夫人,明天就能害你,也許你現在的眼睛就是因為他做的手腳。”
“我這條命本就是他救的,便是拿去又如何?”
越卿瓏想起了最早佈局時用催眠之法引誘辛夫人說出的當年之事,一咬牙道:“那你兄長呢?!現在我們不知道他能為幾何,這種讓人衰老致死的手段聞所未聞,今日辛夫人就是先例,而你也只有先活下來逃出去才能為你兄長爭取生機!”
雙手在眼上停留了許久,慕清仰隨後慢慢地,解開蒙住眼睛的綢帶。冰紈緞帶如水落下,一張寡淡的面容緩緩轉過來,眼中的漆黑褪色,然後那略顯無神的,一雙怪異的、像是獸類一樣豎著的暗紅瞳仁倒映出越卿瓏蒼白恐慌的面容。
他輕聲道——
“……如果是真的,我就和你走。而如果這只是你騙我離開他的手段,我就撕碎你。”
作者有話要說: 認真起來寫篇構架完整的正文,感覺自己帥氣了好多=v=~
四個主要角色,四種人:旁觀者,掙扎者,殉道者,求生者,大家能對號入座嗎~
☆、第六章 奇花初胎·其一
驚蟄前夜,總會有這樣的風,裹挾著冬雪的餘韻,捲起梨花落了滿衣,悽惻如雨。
“是個適合作別的夜晚。”
這古宅的主人,終於放下了似乎永遠也閱不完的書卷,左右無心看書。提了一壺老酒就梨花,半夢不醒間,三分醉意地看向沉怒的來人。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任性會讓人憎恨?”
“不斷複述同一句話無助於一個人的性情改善。”老酒燻人,迷濛了視線,揚手像是無情的祭奠般一圈澆下沃土,蒼桑抬眼看向慕清仰:“你因為辛夫人的死想要憎恨我,卻囿於活命之恩……你的心思可以更糾結一些。”
“這十數年來……你從不曾想過要怎麼和我解釋。”
“因為你不是想找我要解釋,只是想發洩你的鬱憤。”指尖在白瓷的酒盞邊輕輕轉了轉,“不必感到困惑,也不要質疑我的想法,我洞察萬事萬物,雖然不至於洞察人心盡頭,但看你,從不會出錯。”
“辛夫人死了。”
蒼桑停了動作,餘光落在頸側披拂的雪發中一綹漸漸變黑的長髮,閉上眼道:“知道了。”
“你將人看做什麼?!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邪法,只想知道,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也只是如同牲畜一般隨意掠奪打殺?!”
“我不接受毫無邏輯的假設。”
“你有力量救我,救我兄長,為什麼就不能也只是去救其他人?掠奪生命對你有意義?!”
耳邊迴響的聲音勾起了心底莫名煩躁,目光從那一綹黑髮上移開,一抬頭,眼底一片漠然,蒼桑冷然道:“那你覺得,你,對我來說意義是什麼?我應該把你看作什麼?親人?情人?似乎都不是,僅僅是路上偶遇得來的一個鬼胎,我……欠你什麼,為什麼要為你的想法去無償付出?”
一句話,那些過往的,臆想的感情,已然從三月的溫煦凍成滿目霜寒。
“對……你不欠我什麼,我是鬼胎,早晚要害死身邊所有人。”慕清仰靠著梨花樹慢慢滑坐下來,雙目無神地望著虛空,啞聲道:“我一直……一直害怕你這麼說,現在你說出來了,我反倒不害怕了。”
“你知道我永遠不會縱容你的任性,與其說是來譴責我,不如說是來為自己找尋一個藉口……我聽人說,啃食母親性命而誕生的鬼胎如果心中沒有仇恨,就無法存活……你這張陰鬱了十六年的面容,再怎樣用仁義道德的筆墨潤色,還是依然不曾開顏……就像是一頭飢餓了很久的幼虎,一直垂涎著比自己大了無數倍的獵物。”冷酒入喉,如吞鋼刀,麻木的肺腑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種如同燒灼的感覺。酒杯在指間轉了幾轉,放了下去,蒼桑起身走向他,低下頭道:“所以我成為了靶子麼?”
“我恨你不是因為你進入了我的人生,而是憎恨你分明有能為拯救,卻總是坐視悲劇發生,甚至還從死者身上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