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味在屋中越發濃郁了起來,蘇翊辰穿來的白鞋在這氣味中彷彿都化成了暗紅的色澤,他面龐變化出了厲鬼的模樣,睚眥目裂,吐出嘴唇的舌尖上淌著膿血,自下巴一路滑到衣襟。蘇夫人面對著厲鬼,心中略生膽怯卻也被隨之而來的幡然悟性掩蓋了過去。蘇翊辰慘白的手指一點點伸向她的脖頸,最後一把掐住了咽喉,骨骼都傳出了咔擦的脆響。
“佛說因果,有因就有果,我知你歸來那刻,就知果已來,一死便是結束,我也煎熬了十五年,結束意味著解脫。”
揚州的夏日如同烈火,山茶謝了一季,白月季就爭先恐後搶佔了先機。她站在庭院前看那一蓬一蓬生機勃勃怒放的花朵,嬌豔欲滴與夫君的新歡如出一轍。她在這日漸的冷漠中慢慢滋生出了恨意,這些恨就是原先流過心中的愛河,河中清澈的思緒被隨暴風而來的恨汙了白衣,化成了另外一個面孔。
既然都是嫁給了一個男人,倒不如叫你跟在我身後,一步一個腳印的把我所受的痛苦也嚐個遍。
所以說人生在世最恐執著,只這二字,足以毀去一整個人生。
氣息已經漸漸淡去了,蘇夫人被蘇翊辰一手掐住喉嚨舉離了地面,她在微弱的光裡竭盡全力抬起手腕用指尖去觸碰蘇翊辰猙獰的面頰。
翊川,我的翊川。
我的孩子。
井水冷嗎?是不是,像母親當年一樣的冷呢?
痛不欲生,就盼輪迴吧。
神魂都已是他人的,不如脫去皮囊,行過忘川,去往來生吧。
山茶白月季都已是昨日的光。
九月,桂花開的剛剛好。
第二日天剛亮,君淮就接到了蘇家人的報信,說蘇夫人頭天夜裡死在了書房裡,雙眼大睜嘴巴半開,是個被嚇死的模樣,她的那串檀香佛珠斷了線,散在抄寫佛經的矮桌上,珠子落了一地。
君淮聽完就揮揮手打發人去吧,他披著薄衫獨自站在庭院中看見天上布了一層薄雲,太陽躲藏在其後,些微光芒晃過雲端是半遮半掩嬌羞的模樣。
母親當年初入府是不是也是這個模樣?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他從未有過執念,幼年夥伴死了他被迫逃進沈家改頭換面,之後就逐漸接受了新的身份開始了新生活。這十五年間他都未曾對過去有什麼執著,直到故人歸來,他方知自個兒不是不執著,而是懦弱心性讓自己選擇了遺忘,總覺得前方更好,過去難以面對就不如忘記,回想起來心悸難安,總是自己難受。
現在故事走向結局,故人與自己的執念都將落下帷幕,回頭看看,原來,自己依舊是沒有改變過——膽小怯懦,報仇也是故人了結,他卻一如既往,安於現狀!
“下人報說,蘇夫人死了?”
午後沈君逸拿著個木雕兔子坐在亭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沈君淮說話,對方呆坐在椅子上表情木然也不知此刻裡在想些什麼。
“嗯,被嚇死的。”
“呵,蘇家這鬼真是鬧得沒完沒了啊,死了一個接一個……人也死了,冤鬼,何往呢?”
沈君淮知曉他指的是蘇翊辰,現下大仇已報,他一介殘魂,也許是該去往他方了。
“還不知,我去瞧瞧他吧。”
蘇家在忙裡忙外操辦蘇夫人的後事,沈君淮進到正廳見蘇家二公子已經從洛陽趕回,他哭哭啼啼跪在蒲團上抱著母親的靈位,淚流滿面。沈君淮躬身撫慰了幾句,詢問大公子在何處,二公子哽著聲音說大哥早晨聽聞母親去世傷心不能自已,病倒了,現下在房中起不來身了。
君淮匆匆趕到蘇翊辰房前,也沒有敲門,徑直推開進去了,他在緊閉門窗的屋中見蘇翊辰躺在床上不出聲,錦被高高蓋著,攏過了他半張臉。
“翊辰?前廳人說你病了,怎麼回事?”
捂在被子裡的人不答話,君淮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而後伸出手慢慢替蘇翊辰把蓋過半張臉的被子拉下一點,露出了他蒼白的臉孔,眼角猩紅,似是殘留了血漬。
“翊辰?你的眼?”
“……無妨,只是昨晚現了原形,恢復不了皮囊了。”
君淮在床邊坐下,翊辰依舊是躲在錦被中不言語。君淮也不催促,靜靜的坐在床邊候著,他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響,有哭喪的女子啜泣著經過,尖細的聲音中哭腔作祟,把空氣都拉扯得模糊了。母親死時沒有哭喪的人,簡簡單單把母親屍體抬去檢驗一番就裝了棺材,七日都沒有等候就釘棺入土,把前塵往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