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深,安穩得體,無論放在如何的局面下都不至於露出尾巴,比起這個不大成器的弟弟來說,確實更有辦事情的模樣。信中提及蘇翊辰已日漸體虛沒有多少時日可言,而蘇府後園的那隻鬼有帶著幾分可疑的態度,所以需要加快一點步子儘早瞭解了此事,但他沈君淮實在缺乏膽氣,萬般無奈下只得來求助大哥了。
沈君逸在被人依靠的當下,自覺得意,於是便要充分的擺出大哥的架子來才可以。他拿起魚食繼續餵魚,忽而又叫回快走出園子的下人,招呼了一句:“待會兒我去寫封回信,你們先快馬加鞭給送回去,免得出岔子。”
下午時分下了一陣大雨,沈君淮原本在書房裡呆的焦躁不安,不知信能不能及時送到又不知大哥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真是恨不得自己插上兩隻翅膀馬上飛到京城去當面與沈君逸商討個清楚。
他頹然的癱坐在椅子裡,看著窗外大雨,忐忑不安下從書架中隨手摸出一本書,翻開卻發現是本索然無味的詩集。他心想反正心中已五味雜陳,倒不如就著這平淡無味的書看個通透算了。
蘇翊辰病懨懨的隨著小廝走到了安家的書房,他不過是穿了一個前院而已,短短路程已讓他力不從心。他把雨傘收起放於廊下,打發走他後看四下裡無人,便力不可支的倚在門邊上歇了口氣才去敲響書房的門。
沒人應門,可小廝確實說他家二少爺在書房裡。蘇翊辰竭盡全力又挪了幾步,透過半開的窗看見了裡頭已伏在書案上睡著的沈君淮——他上半身離了椅子柔軟的趴伏在桌上,伸出的手上還拎著一本翻開的書,這邊窗扇大開,冷風吹進來,吹亂了沈君淮的頭髮,吹起了書案上鋪的宣紙,一張張如同零散的蝶翼滑下桌子,最終落在桌腳旁。
蘇翊辰氣息衰竭,在對開的窗戶中迎來了一頭一臉的冷風,他頓覺自己已經虛弱不堪,在這不大的風裡幾乎已經變作了那幾張薄薄的宣紙,飄出了人間,將要從沉睡中毫無知覺的沈君淮身邊悄然無聲的隱去了。
蘇翊辰猛地推開了門,一陣亂風呼嘯而來,掀起了一地的宣紙,把熟睡的沈君淮一下就吹醒了。他懵懵懂懂的支起身子,睡眼惺忪中見到站在面前的蘇翊辰穿了一身白袍子,一張臉蒼白如同厲鬼,腳下的白鞋濺了不少泥點子,進來幾步便在地板上踩出了髒兮兮的鞋印。
“你怎麼來了?”
“早上官府來過,說先前那下人死因斷定為被猛獸所咬,隨便撂下幾句結論便走了。”
“……如此結論早已預見到,既是無頭公案,官府自然也就隨手拋下個結論便了事了。”
蘇翊辰不答話,人如鬼魅,站在屋子裡仿若身形都透明瞭,隨時要隨風散了去。沈君淮心裡墜著秘密,此時對於女鬼作祟這個事情無論如何也在意不起來,便是對著蘇公子也無話可說了。他拾起被風吹落的宣紙,放在桌上鋪整齊後拿過一方白玉鎮紙壓上。
“外頭還在下大雨,翊辰你身子不好,還是先歇幾日,待到你精神些了,我們再去繼續查探吧。”
“我時日無多了……那女鬼怕我,見我便逃走了,必定是知曉一些事情的。再者,這女鬼不除,還不知要死幾個人。”
這是一顆還溫熱的人心才可能生出的念頭,沈君淮對此微有些詫異,這是一縷為復仇死守十五年的冤魂,如此溫熱的心突然生在了他的身上,那,恨意呢?綿延了十五年的恨意,是否可以憑著這顆心讓其消散。
“莫慌,我日前已帶信給我大哥,他認得寶華寺的主持,據說那是得道高僧,對於驅鬼不在話下,應是這幾日我大哥便會帶著他登門來了。不過到時翊辰你需要回避,你身子如今那麼弱,衝撞了不好,你想辦的事我會替你辦妥,不必掛懷。”
屋外大雨未歇,香爐被灑進的雨水澆熄了,殘存幾縷青煙在半空裡的雨點中垂死掙扎最後衰敗在虛無中。蘇翊辰看著沈君淮起身關窗,開啟香爐撥弄裡面尚未燒完的香料,他看著沈君淮微躬的背影,單薄的脊背上中間拱起一條線,似是被籠罩在雨霧中模糊的山脊,從遠方而來,最終掩進了層層疊疊的紗幔下。
那上面鋪滿了寒冷的月光,如同十五年來從未照進過陽光的井底一樣寒冷。
“蘇成已死,君淮,是否這女鬼也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
“那位主持登了門,不如讓他替我做場法事將我這一生也一併送走吧。”
“翊辰……”
“十五年後重逢,我是五歲的蘇翊辰,君淮你卻已經二十,我們相差的十五年,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