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行了禮,上官敬聲音淡漠的聲音,“不知太后清早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當”——
瓷器碰撞的清脆一響,是啟仙太后扣上茶碗蓋的聲音,上官敬靜立不動,地上跪著的眾人卻是愈發虛軟的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狹長的鳳眸並未看漏面前婦人眼角一閃而過的殺意,上官敬心中卻只是略過一絲冷笑。
想殺了他麼?殺了他,她兒子高高在上的那個皇位寶座會轉瞬間被人奪去,而她一生的榮耀富貴也會頃刻崩塌散盡。
望著那婦人,曾幾何時,原本美豔動人的女子眼角也已帶上了淡淡碎紋。而他——曾經的意氣風發也早已不在,躊躇滿志的心也早已與嘶啞的嗓音一般殘破不堪,腐朽在靈魂深處。
一時之間,上官敬心中有些恍惚,咬牙堅持了幾十年,你來我往鬥了幾十年,到頭來,都是為了什麼呢?
前一夜上官洛青的話迷茫之間迴響在耳邊,“羨慕”?“嫉妒”?怎麼可能?!他怎會羨慕、嫉妒那個孽種?!他怎會……
上官敬握緊雙手,想要使自己的心再次冷硬起來,然而,明明長久以來駕輕就熟的法子,如今卻好像有些失靈了。
心不由自主的惶惑著,遲疑著。彷彿那個孽種說的無稽之談一瞬間都成了事實。
不!我不會就此認輸!
上官敬在心中猛的警醒自己,而全然不肯深思,自己想要贏得的到底是什麼。或許,下意識中他自己並不想弄清。因為朦朧中他預感到,那答案絕非他想要、需要的。
片刻迷茫的雙眼重新染上冰霜顏色。靜立不動,只與上方之人繼續僵持。
注意到上官敬的目光由迷離中回覆過來,啟仙太后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屑與輕蔑。彷彿在她眼中,下方站立的這位啟仙丞相,國之棟樑不過是一隻生命力頑強過了頭的鼠蟑之輩。
而對於啟仙太后目光中意味,上官敬早已瞭然於心,卻選擇無視了許多年,如今,也一樣繼續無視。甚至心中有著更深重的不屑與輕蔑——不過是仗著孃家勢力方被拱上後位。
就當上下兩個人四目相對、偏殿之中靜得詭秘時,一聲輕咳打破了僵局。
“咳咳,母后,國相,你們都在啊,咳咳。”
虛浮的聲音昭示著主人身體孱弱,一抹明黃色隨著那伴著咳聲的話語同時而至。
只簡單的一句話,使得啟仙太后先前各種無情冷漠殺意通通煙消雲散,眼角的碎紋中蘊滿慈愛,高貴的婦人親自起身迎向來人,不顧身份地位親自伸出雙手攙扶住那看似搖搖欲墜的身子,出口的卻是埋怨之詞,“清早風寒露重,皇兒實在不該隨意走動。”
說罷,兩道凌厲視線已是掃過明黃身影之後跟隨著的侍監。
侍監深知太后手段,如今被這麼一瞪,險些被嚇得癱坐在地上。
不過好在明黃色的身影不動聲色擋在那侍監身前,滿面笑容對著太后說道,“兒皇今日感覺不錯,這才想要出來走動走動。母后就不要再責備不相關的人了。”
聽到兒子這麼一說,婦人方才緩緩收回視線,目光重新變得和藹,落在兒子身上。
年輕的帝王也同樣微笑著,任由母親一寸一寸認真研究觀察著自己的容顏。
“嗯,今日氣色確實好些。”
半晌,太后終於滿意的點頭說道,臉上也漾起一個淡淡笑容。
啟仙帝仍自笑著,“昨夜休息得不錯,睡得著實香甜。”
明明是平凡無奇的一句話,站在下首的上官區卻好似從中聽出了別樣意味。
難道——
不,不會的,雖然這張臉酷似那個人,但是神韻卻全不一樣,陛下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一點他斷不會看錯。
然而……
為什麼,方才的那一個笑容,那一句低語,讓他恍然看到了當年的“他”?
笑得神秘,語帶雙關,讓他這個啟仙第一才子也經常費盡了心思還是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那樣舉世無雙的“他”,當真有人能夠比得上麼?
答案,是否定的,在上官敬心中,答案毫無疑問,是否定的。
怎能有人及得上?怎會有人比得了?那人的高深莫測,那人的笑裡茂刀,在世人眼中是威嚴與恐懼的象徵,在上官敬的眼中卻成了致命的誘惑。
思及過往種種,上官敬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笑意——年少輕狂的他,爭強好勝的他,滿富好奇的探險精神的他,總忘了君臣之禮,明哲保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