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件火紅色喜袍,正坐在桌邊半盤著腿,一腳踏在地上,精悍的身軀線條在燭光中堅實剛硬,露出一副他慣有的那副豪爽閒適的姿態。
他的身邊,是堂中倚在木案旁正翻閱著大幅書卷的梁徵,身著一套考究的火紅喜袍,其上層層用金線繡出堆疊的張狂火紋。兩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爽快談笑著什麼,眼神不時在空中交匯。鍾凜的手臂相當自然的搭在梁徵的肩旁,撐著身體傾身過去看他手中的書卷,又說了幾句什麼。
半刻後,彷彿對話暫時告一段落,他看見鍾凜一手扯過那書卷,單手撐在桌邊俯身下去粗率吻住梁徵,短暫的親吻後兩人便分開,鍾凜輕佻吹了個口哨,揮著手哈哈大笑朝門口走去。梁徵閒然抱臂倚在身後的木椅邊,視線饒有餘裕的追隨著那個英武高挑的身影離去,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白嘯凝視了那燭光閃爍的大堂半晌,踟躇片刻,不由得微微一笑,望向身旁對自己擠眼睛的關翎道:“那兩人意氣相投,如同手足兄弟,結作眷侶,也不失為人間一大佳事。”
“確實如此,在下也覺得兩人頗為意氣投合,應是相配。”身後蒼淵頷首躬了躬身,跟隨著白嘯的腳步,看著那些士兵喜氣洋洋的模樣,不禁道:“不知何時狼族才能迎來這樣一樁喜事……”
“哦?蒼淵,看來你已經急不可待要當我的王妃了?”白嘯瞥了他一眼,揶揄的揚起唇角道,身後跟著看熱鬧的白烽,青池和關翎聞言不由得噗嗤一聲齊齊狂笑起來。
“不……我的王……恕我冒犯……”
鍾顏傻乎乎的坐在扶風堡的門口,看著那個高大健壯的叔叔紅著臉跟著白嘯一路分辯解釋著遠去,不由得噗嗤一下也笑了出來。今天他一早起來就被人換了一身新做的紅綢褂子,配上黑雲小靴子,顯得尤其神氣,他身邊的大白虎也不知道被誰在脖子上綁了個大紅花兒,他覺得自己和白虎都帥呆了。
他聽從碧溪谷來參加喜筵,激動得幾乎淚流滿面的伏朔哥哥說,自己的爹爹要成親了。他很吃驚,不過他喜歡梁徵,他知道這樣一來,以後三個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後來他想著想著,紅著臉撐著下巴,覺得很高興。
然後,就在那喜筵落定後的三年內,扶風山的勢力如同疾風怒雷般發展了起來。起初是由扶風山為中心,向碧溪谷一帶發散的地盤,後來颶風般擴大了三四倍有餘,直直延伸到海市沉沒的海岸線邊緣,冥鴻所領的勢力比之前更發牢固的在妖界紮下了根鬚,漸漸如同茁壯的大樹般伸展開來,佔據了妖界幾近大半壁江山,扶風山的聲名漸漸在風中飄揚而起,在妖界口耳相傳。
那是最為普通不過的一天,屋外夕陽緩緩掛在山邊,鍾凜敲了敲桌上平攤著的一張墨筆勾出的粗糙地圖,轉身面向身後的幾位親衛將領。幾句短促的討論和商議後,身著鐵甲的將領們頷首匆匆離去,他則提起桌邊的酒罈灌了半口,繼續有些出神的審視著桌面的圖景。
“你今日又要帶兵出征?”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他耳內,梁徵正倚在門畔,閒適抱臂衝他揚起唇角。
“是啊。不要多久,三天左右就會回來,狼族的領地邊境有些麻煩,我去幫把手。”披掛著一身青銅飛雲甲,顯得身形尤為高挑精悍的鐘凜嘿嘿一笑,張開胳膊與走過來的梁徵擁抱了一下,伸手抱住對方的腰道:“來,咱們先熱乎熱乎……”
他們倚在門邊粗率的擁吻了半刻,額頭抵著額頭,眼神近距離對視著。
面前的人身上散發著近乎銳利的張狂血氣,梁徵是感覺得到的。這讓他不得不想起喜筵那日,自冥界到來的雙世對自己說的話:
「他是兇獸,天生好殺好戰,總有一天,他會完全墮入魔道,墮落成魔,這你也不在乎麼?」
他真的不在乎,他只注意到鍾凜在對他笑,他讀得出對方眼眸裡的依戀,於是就俯身再度吻了對方,兩人雙唇深深相合。
即便成魔也無所謂,只要與你同在,即便墮入最深的煉獄……也終會成為世間最為絕倫甘甜的愉悅吧。
當他站立在扶風堡壯麗雄偉的城樓上,目送著鍾凜驅馬帶領著身後的鐵騎洶然自城中賓士而出時,他心中正如此想著。只要廝守,你我無悔。
他佇立在巍峨的城樓上,昂首再度望向遠方,城下正落日如血,龐大的鐵甲軍勢鐵蹄如同浪濤般壯闊,黑色的軍勢自浮明城中脫閘而出,猶如剛膽猛虎,氣吞萬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