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女副官正坐在車子裡等待她的長官。橡木街的這處秘密住所似乎已經成為了布魯斯的常住地,但加西婭並不敢妄加揣測。她能做的只有盯著視窗那一串做成風鈴樣子的子彈殼和蹲在窗臺上肆無忌憚的黑貓,然後再次確定布魯斯。斯圖爾特是個無論跟隨多長時間都無法看穿的男人。
布魯斯很少通知女副官來接他,這一次是個例外。加西婭猜測那大概是因為長官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出現在特遣處和CIA總部。男人似乎遇到了什麼緊急的情況。
黑髮男人從臺階上走下來,他像往常一樣動作利索地坐進車裡,示意加西婭開車後開始翻閱放在後車座上的檔案。女副官悄悄向後望了一眼,布魯斯眼睛下面有可以觀察到的眼袋和青影,但加西婭猜她沒有詢問的許可權。
總部到了,布魯斯一言不發行色匆匆地下了車走進大樓,加西婭這才發現長官黑色的風衣被落在了車裡。女副官從後座上抓過衣服跟著下車,她突然察覺到風衣的衣袋裡有些什麼,輕輕地磕在她腿上。加西婭停頓了一下,她不知自己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鬼使神差地把那物件從布魯斯外衣的兜裡拿了出來。
一隻撥浪鼓。
女軍人站在原地愣愣地搖動了一下手裡的東西,清脆的響聲讓她打了個激靈。旁邊幾個路過的初級特工投來悍不畏死的目光。加西婭連忙把手裡的小玩意放回原處。
加西婭心中有了個隱約的猜測,她不敢問,但不代表她不敢透過某些很明顯的事實推斷她的長官,布魯斯。斯圖爾特在橡木街的住所裡有一個嬰兒。
這個孩子的來歷甚至不需要多猜。
——以至於在幾個小時之後CIA的副局長大人在回程的車上謹慎小心地使用了專業詢問技巧向加西婭詢問一兩歲的孩子感冒發燒有什麼特效藥的時候女軍人並沒有震驚得把車開到人行道上去。
布魯斯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他把檔案帶回來處理了,畢竟早上離開的時候小史蒂夫睡得並不踏實。
小男孩睡在他的小床上,一隻手不安分地抓著毯子的一角,臉上還帶著高熱剛剛褪去的紅暈,看上去很是惹人憐愛。布魯斯在孩子的床邊站了一會兒,他不敢開啟燈怕光線讓史蒂夫醒來,只開了角落裡的一盞落地燈,在昏暗的光線中閱讀那些機密檔案。
夜裡一點半。小史蒂夫無意識地翻了個身,他睡得並不安穩,小臉蹭在枕頭的邊緣上,迷迷糊糊地醒來。男孩兒眨巴著朦朧睡眼,他看見房間角落裡的男人。如同一團龐然的陰影,角落裡的人似乎發現了他的狀況,動了一下,然後向床邊走來。小史蒂夫發出一聲近似哭泣的驚叫,但在完全放聲大哭之前他看清了來人的臉。
布魯斯俯下身看著他的兒子,他把手放在小男孩兒肉嘟嘟的臉頰上,那雙有大海顏色的眼睛裡帶著迷迷濛濛的淚水,布魯斯聲音輕柔。“噓……是我,是daddy。”
史蒂夫沒哭,他發出一聲小小的抽噎,柔嫩的小臉似乎有點不習慣男人粗糙的掌心,向後縮了縮,但他知道這個站在床邊的人是誰,很快又安心地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在這之前——
“da…da……”小男孩口齒不清的如同發出一聲夢囈,他又睡著了,那藍的驚人的顏色在閉起的眼睫之間消失了,柔軟的黑髮擦過布魯斯的手背,癢癢的。
黑髮男人站在那兒,任由巨大的,不合理的欣喜和酸澀從胸腔中升起。
第十八個月。蘭德爾。詹姆斯在胡安私人醫院的加護病房裡醒來。
布魯斯向之前的幾個月一樣,在CIA的事情穩定下來之後,他會坐在蘭德爾的床邊批檔案,或者把小史蒂夫帶進病房裡,小男孩兒可以在他的另一位父親身上爬來爬去,只要不扯掉那些連在金髮男人身上的管子和儀器就行。史蒂夫對這個金色頭髮的傢伙倍感好奇,他看上去並不為對方的無聲無息感到害怕,上帝保佑,蘭德爾在昏迷期間並沒有什麼巨大的改變,除了臉色略顯蒼白體重稍稍下降以外,他看上去和一個健康的人沒有區別。
布魯斯和史蒂夫說這是你父親。一歲半的孩子哪裡懂得這些,在布魯斯教導他這個男人的身份的時候,他已經將興趣轉移到蘭德爾金色的頭髮上了,並在試圖揪下來一撮的時候被黑頭髮的daddy挫敗。
“不許抓你父親的頭髮。”布魯斯語氣很嚴肅。他看見小傢伙忽然瞪大了眼睛,於是保持著威嚴的表情暗暗思考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
——“我以為你會讓他管我叫爹地的呢。”
布魯斯扭回身去。他看進那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