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下來。
“我沒什麼心情下棋。”我說。
鶻不動聲色,用輕蔑的語氣說:“你擔心那兩個?不過是兩個暫時得到虛幻的力量,做著美夢的笨蛋。”
我板起臉,糾正鶻的說法:“可他們中有一個會成為真正的異界魔王。”
“本來就很荒謬。訛傳造就的輝煌,盲目相信竟然也會有力量……力量源於一個誤會,誤會卻又加固了力量的強大,自信膨脹後竟然妄圖進入魔界的歷史……笑話!”鶻的眼神一陣冰涼刺骨,“我絕不承認巽以外的異界魔王!”
我一驚,隨即笑著說:“這句話,你有沒有對巽說過?巽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與你無關!”
他的冷漠讓我實在無法容忍,我厲聲道:“小鶻,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你別忘了,如果我不樂意,你的睡美人永遠不會醒!”
這一次,鶻不慍不怒,盯著我的眼睛,緩緩說著:“風,以前即使我們是鄰居,每次我剛走到你的城堡門口,你就已經下來迎接,你的警惕心太重了……可是,你卻毫無戒備地摟著他睡了一個晚上,真不像你啊……雖然我沒有翻過生死簿,但我猜他應該就是你在人界時非常在意的人,你重回魔界時那麼沮喪也是因為他吧……”
我警惕地對上他的眼睛,問:“你想說什麼?”
鶻面色一寒,問:“這麼聰明的你,卻口口聲聲無遮無攔地承認自己喜歡他,把自己的弱點擺在明處,為什麼?”
我吐吐舌頭,扮可愛:“小鶻你好奇怪哦,難道我連說‘喜歡’的資格都沒有?”
“和選門類似的心裡圈套。因為魔界災星之前留下的印象除了美貌狠毒,就是欺詐成性,久而久之,就給我們一個錯誤的暗示——凡是你說的話,都是不可信的。然後你在大大咧咧地承認自己喜歡他,反而沒人會相信你對他的感情。即使有時候你情不自禁對他表現出關切,也會被誤認為是迷惑別人的假動作。風,你這一招,真高啊……”鶻看著我繃緊了的臉,繞有趣味地稍稍牽動嘴角,“看來,並不是只有我有在乎的物件,我們彼此彼此啊……”
我用鶻的睡美人打擊他,他卻用海打擊我。這些話就像正被撥弄的琴絃,不斷震撼著彼此的內心深處。微笑玩味的表情,滄桑淒涼的音色,悲哀傷感的告白……可惜,對著的,都不是想見的。
“小鶻,你終於學會看眼睛以外的東西,可惜有點遲了……”我再也無法繼續裝腔作勢,低下頭把弄著手裡的棋盒,無不遺憾地說。
“我會贏這一盤的。顏雖然有勇無謀,卻未必會輸。你不僅會輸掉這一局,還可能會輸掉最心愛的人。”
“我不會輸,海也不會輸!”
啪!像是他無言的抗議,一陣刺耳的聲音傳進耳裡。鶻已經落子了,黑子下在了星位,好大的魄力。
心裡有什麼東西碎了,碎片掉落一地。
彼此的眉頭都緊鎖著,無論是誰,神情都顯得很不愉快。那冷徹心靡的靜默,正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彼此的心…
——不玩了,每次都是輸一目半目。要不是你個性這麼死板,我都懷疑你數目的時候耍賴。
——風,下棋最重要的是平常心。你把勝負看的太重,過於患得患失了。其實你的棋藝不再我之下……
我搖了搖頭,想甩掉那些還裊繞在耳根深處的餘音,然後用力地將手指插進頭髮裡。
“你胡思亂想的話,會輸哦。我已經命令我的手下原地待命了,就在我剛剛可以開始使用魔力的時候。我們的對弈,可不是對弈這麼簡單……魔界有一場大仗要打……”鶻神色自若地說著,話中的堅定口氣教人不寒而慄。
“竟然淪落到讓你提醒,我真是有點墮落了呢。”我輕佻地說著,把頭仰得高高的,接著自嘲地大笑起來。
鶻絲毫不為所動,眼裡還隱約浮現出一些笑意。我心裡莫名升起一股寒意……這才是真正的冷漠,你明明在他面前,他明明對你微笑,可他眼裡卻沒有容得下你。鶻笑得輕輕柔柔的,表情就像是初融的春雪一般,那模樣讓我想起以前在別人的瞳孔中看到的自己。
有時想想,相對於人類短暫的壽命,魔王的長壽未必是幸運。經歷了太多,滄海成了桑田,忠誠風化出背叛,絕世一笑的容顏也顯得沉沉千鈞,遮不住眼底歲月刻痕悄然洩漏蒼老訊息。強大的魔王一直是是孤獨的,因為沒有人具有與他同等的智慧,沒有人能與他以同等的身份遊戲。強大也要付出代價,那就是寂寞。
然後,我突然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