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沒有聲音,安安靜靜的,像個活在過去的人。
大奶奶強行攙著蘇禾祿,兩人就要離開。
秦銳突然大聲喊,“蘇禾祿,你一直都在騙我!”
蘇禾祿的背影僵了一下,卻仍然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他們走之後,那些黑衣人又出現了。
他們動作利索的將黏在座位上的秦銳弄下來,然後帶到了後院,倒吊在榕樹上。
秦銳一聲不吭閉上眼,他渾身的血管都暴突起來,一條條紫色盤亙在他的各處面板之上。
有一個黑影將一個火盆子放在秦銳頭頂的地面上,火盆裡裝著一層紫色的透明液體,有火焰在液體之上熊熊燃起。
秦銳像被火烤的蠟油,不時有血液從他血管裡滲出來,落在下面的盆子裡。
黑影放完東西轉身就走了,他抬臉的一剎那,我藉著火光,悚然發現他根本沒有臉。
原來那些走動的黑影子,竟然只是一件一件的黑衣服……
我沒有繼續留下來看著秦銳怎麼被烤乾,而是起身去找蘇禾祿。
蘇禾祿和大奶奶待在一個房間裡,他們坐在桌子邊,桌子上擺著兩杯酒。
大奶奶的蓋頭掀了,她安穩的坐在蘇禾祿面前,痴痴地看著蘇禾祿的臉。
原本一直髮呆狀態的蘇禾祿忽然扭頭看著大奶奶,開口說,“敏惠,我後悔了。”
大奶奶和藹的看著蘇禾祿,沒問他後悔什麼,而是溫柔的問,“怎麼不叫大奶奶了?”
蘇禾祿也不答她的話,徑自問,“你還是不願意把最後一顆藥給我嗎?”
大奶奶笑起來,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她似感慨的仰了頭,久久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蘇禾祿頹然起身,開啟屋門的時候,他停在門口,背對大奶奶說,“我甚至後悔你把我復活……”
在他欲邁腿離開前,大奶奶忽然開口,“你以為我為什麼在你身邊安排那四個孩子?”
蘇禾祿轉身看著大奶奶。
大奶奶聲音放低,垂著頭,“四個孩子還剩下最後一個……你的藥還剩下最後一顆。”
大奶奶咯咯的笑起來。
蘇禾祿卻臉色驟變,猛地轉身跑開。
我沒有跟著他去,而是在大奶奶身邊來來回回的徘徊。
大奶奶伸手撥了撥桌子上的燭光,細碎的光芒跳躍在她狹窄的眼珠子裡。
大奶奶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將我扯在桌邊。
我控制不住的在她面前坐下去,忐忑的惴惴不安。
大奶奶自言自語著說,“這男人心啊……怎麼這麼善變?”
我不知怎麼作答,事實上也沒心情作答。
我滿腦子都是她之前的話——四個孩子還剩下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是我嗎?
可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大奶奶抬頭摸了摸我的臉,“就算變……也該變給女人,你說是不是?”
我沒吭聲。
大奶奶的臉唰的一沉,她陰森森的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撲”的衝我猛吹了一口氣。
我感覺整個人都被她吹晃了,好像要散架似的。
我恐慌的四處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視野裡只有大奶奶的臉。
她衝我猙獰一笑,再次用力衝我吹了一口氣。
我一下子就破碎了,意識漸漸消散,我才醒悟,原來自己早就成了遊魂。
十八歲那年,我第一個死去。
婆婆一邊搖著鈴,一邊對我說,走吧,走吧,再也別回來……
但是兩年之後,婆婆卻又將我召了回來。
而這一次,我再也沒能離開。
【番外完】
☆、後記
秦銳瘋了,用現在的醫學來講,他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
他的情緒時好時壞,總是幻想著世界已成末日,而他自己則變成了醜陋的喪屍。
我不知道在他的幻想中,我是什麼樣的。
他好像把我完全忘了,而且對我的感情全都消失不見。
我當然不恨他,也許這是我的報應。
醫生說,他的幻想和他曾受的打擊有很大的關聯。
因為我跟醫生說過他受過很大的痛苦,醫生說,他想象自己變成喪屍可能也是一種規避痛苦的方式。
因為喪屍就不用疼了,還可以繼續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