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怒斥幾句將人趕走,卻聽見旁邊馬上的方臨淵搶先說道:
“這位壯士,朝廷分派下的物資和食物,已經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最遲明日便能抵達嶢山城,想必很快嶢山王就會帶人分發下來。”方臨淵的聲音本就清洌溫潤,聽在這些本本分分剛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普通百姓耳裡,簡直猶如天籟,竟讓人不自覺便多了些生的希望。“本王與皇兄來得匆忙,一時也照顧不了各位周全,頂多能讓婦孺們先吃一頓飽飯。不過,距此不遠的嶢河堤壩正在重建,正缺人手。本王看你們中也有不少青壯,各位不如就去那裡謀份差事,朝廷必然不會短了你們的口糧,雖是辛苦些,到底能平安度過災年。”
他的話音一落,流民中便響起一片低聲議論。他們都是些老實良善的莊戶人家,若是真的有條活路,何至於淪落到成群結隊打劫路上行人的田地。如今看到那駿馬上端正坐著的七王爺,三言兩語間就給了他們求生的動力,如何能不把他看成救世的神靈?
“鄉親們聽見了麼,七王爺這是答應要救我們了啊!陛下和朝廷也沒有遺棄我們啊!”人群中響起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鳳殷然尋聲看去,卻是扮作難民的軫一正在大聲說道:“大夥還不趕緊謝謝七王爺的大恩大德!”
呆呆傻傻地流民們聽了他的攛掇,連忙對著方臨淵三跪九拜起來。見這些人特意咬著字讚揚什麼“七王爺”,旁邊的方宜楨一張臉早黑成了鍋底,卻不好發作,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對圍在旁邊的侍衛說道:“傳本王的話,去取些糧食,送給這些災民。”
方宜楨大聲叫嚷著,卻哪裡蓋得過一眾災民的聲音。他正自氣惱,卻見一個髒兮兮地小孩子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他的馬車邊,瘦得下巴尖尖的小臉上,一雙烏黑的眼睛顯得格外大,一臉好奇又怯懦地望著他。
被這突然出現的小孩嚇了一跳,方宜楨驚呼了一聲,又怒又氣間揚起手裡的馬鞭便朝那小孩臉上抽了過去。誰料他才舉起手來,一柄細小的指刀便飛了過來,將他手裡的馬鞭齊根削斷,釘在了他身側的車板上。
第五十八章
此番變故發生的太過突然,原本熱熱鬧鬧道謝的人群立時為之一靜。那小孩子的母親見侍衛們都愣在原地不動,五王爺也瞪著那射飛刀的少年不吭聲,連忙奔過去把孩子扯回懷中護著。
那被指刀齊根斬斷的馬鞭手柄還握在方宜楨的手裡,此時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著牙對方臨淵身側的青衣少年喝道:“大膽刁民!你要謀害本王不成?”方宜楨自小錦衣玉食,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此刻真是恨不得衝上去殺了那少年才能消他心頭只恨。
這青衣狐裘的少年他見過幾次,一直以帷帽遮面,幾乎時刻不離方臨淵身側。方宜楨初時便猜測他是方臨淵的男寵,見他身段高挑纖細,甚想強行奪來褻玩一番,卻不料這少年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對他出手。如今見那少年腰背挺直地坐在馬上,連帷帽上的白紗都不掀開一點,似是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方宜楨心頭怒火更盛,當下把手裡的鞭子把柄使勁朝那少年的帷帽擲了過去。
少年微微側了側頭,便輕巧地避了過去,輕紗晃動間,只依稀露出一點雪白膚色。方宜楨氣得直喘,也不顧還有這許多雙眼睛盯著、許多雙耳朵聽著,指著那馬背上的青衣少年,便大聲嚷道:“本王倒不知道,七弟竟養了好一個身手矯健的孌童!”
四周齊刷刷地直視的目光被白紗隔擋在帷帽之外,對鳳殷然其實也沒造成多大的影響,只不過他雖不願開口,方臨淵卻不能坐視不理。見方宜楨仍惡狠狠地瞪著鳳殷然,想起他這位皇兄來嶢山一路上的所作所為,方臨淵本就容不得方宜楨膽敢覬覦鳳殷然的心思,此刻那些厭惡便爆發得格外徹底。“五皇兄慎言。”他輕飄飄一個眼神望過去,雖是與平時無異的溫和清澈,看在方宜楨眼裡卻只覺得冰冷凌厲,倒讓方宜楨的氣勢立刻弱了下來,再也無法囂張。
方臨淵的那種眼神,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就像要守護自己領地的狼的目光,狠戾決絕、殺意畢現。方宜楨打了個寒顫,懼怕死亡是生命的本能,他雖不相信方臨淵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謀害自己的性命,卻絕對不敢用自己的生死做賭注。莫名地,他就是打從心底裡害怕他這個七弟,就像是害怕他那位父皇一樣。強壓住心裡的惱怒和仇恨,方宜楨勉強扯出一個假惺惺地笑容,“七弟莫不是要縱容手下,除去我這個兄長吧?”
除了軫一所率的遣星閣部下,其他的普通百姓都聽得一頭霧水,卻不明白這兩位貴人如何就起了衝突,竟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一樣。先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