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玷汙。
所以齊家的廚子數十年如一日,堅決維護著這高貴信條。
所以齊家的晚餐,那叫一個豐盛。
齊雲每日最盼望,也便是晚餐這一刻。
同樣是盼一頓飯,究其根本,齊雲又與堂兄弟們不同。
他不為大魚大肉,那些東西,母親從不叫他多吃,初時難免想著,漸漸也就淡了興致。
齊云為的是團圓。和母親宋嵐在餐桌上的團圓。
他為的是伏在母親肩上,撒上一陣嬌。
為的是看母親一個溫溫婉婉的笑。
“溫婉”這一類的形容修飾,有時很難明確界定。
比如宋嵐此刻。
宋嵐此刻揚起了新折的柳條。
不出意外,柳條將抽在齊雲張開的手心。
意外天天有,但今天真沒有。
這一抽清清脆脆,齊雲的手心當即便是一道紅印子。
說來你也許不信,這一刻宋嵐的行為是狠的,偏偏心又是溫溫婉婉的。
她神情嚴厲,眼中那抹心疼的水光卻快要掉下來。
人心複雜,單看表面,你永遠摸不準脈。
齊雲有些委屈,卻沒敢反抗。
母親就快哭了,他覺得不能反抗。
“可知錯了?”
“兒子知錯,孃親莫氣。”
“那你說,錯在哪裡?”
“兒子不該頂撞祖父。”齊雲埋低了頭。
白日那一幕,其實談不上頂撞,卻又好像……比頂撞還嚴重?
齊雲不太懂。
宋嵐心裡百轉千回、蜿蜿蜒蜒嘆了一口氣。
她嬌寵兒子十年,卻忘了,兒子始終姓“齊”。
一個女人最大悲哀,莫過於她為了丈夫沒有了自己。為了兒子,又不得不心甘情願丟棄自己。
壓抑本心、丟棄慣用的方式,用老齊家能認可的法子去愛他。
願他頭頂總是豔陽,此時卻不得不做那一朵烏雲……
一個蘇州閨秀心裡可以藏下多少心事?很多。多到最擅詩賦的文人也寫不完。
柳枝一下下抽過去,齊雲手心紅痕漸漸連成了片。
火辣辣,熱燙燙。
像他眼珠子裡的淚。
這時救星來了——
“快住手!”老太太快步走過來,一把將齊雲摟在懷裡,“這是做什麼?!”
“娘,雲兒做了錯事,該罰。”宋嵐開口,仍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溫婉。
波瀾都在她心裡,多驚多痛,不敢給人瞧見。
“胡說!雲兒哪裡有錯,都是老傢伙的錯!你呀,也真是狠心……”老太太責備宋嵐一句,低頭去看齊雲手心的傷。
手心面板最是嬌嫩,齊雲左手此時已腫了起來。
老太太心疼得快掉淚,急急要給他包紮。
此時齊老爺子卻到了。
老爺子昂首闊步走過,彷彿什麼也沒看到。
走至中廳,中氣十足叫一聲:“開飯!”
老太太只得摟了齊雲往飯桌上去。
宋嵐在後邊跟著。正沉沉鬱結,卻見兒子自老太太臂彎底下回過頭來,向著她一笑。
小小人兒,那一笑卻清朗如風,皓潔如月。似開解,又似撫慰。
宋嵐覺得值了。
為了這命中冤孽,她赤腳在刀尖上走幾個輪迴也值了……
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我們需要為了什麼甘願一把。彷彿不嘔心瀝血、肝腦塗地,就白活了一世。
齊家這頓晚飯開展的頗不順利。
老太太心緒頗為不佳。
心疼幼孫齊雲只是其一,其二,則是操心長孫齊幀。
齊幀沒來用飯。
老太太差人去叫時,被老爺子制止了。不僅制止了,還命人不準給他留飯。
老太太唉聲嘆氣。不管人後如何,人前,她還是不敢拂逆丈夫的意志。
說不敢也不恰當,大多時候,這已成了一種習慣。
人總是這樣,逆來順受多了,一日不逆來順受,你反而覺得做錯了什麼……
老太太嘆氣的時候,齊雲沒想太多。
世上有種人比你優秀,是因為當你停留在心理動作時,他已經在進行行為動作了。
齊雲沒想太多,而是在行動。
他悄悄在袖子裡藏了兩塊點心。白日一番同仇敵愾,他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