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瞬間被砍成兩半、劈一寸寸、被燒成灰飛飛揚揚……一群人圍著那棵樹,發起愣來。
一個面嫩的弟子說:“師兄,咱們好像,砍錯了。”
被叫師兄的那人脖子一縮:“走。”
不是歪了脖子就能成妖啊,可憐再過半個月就吃的棗啊。看著平地的一個大坑,商辰鼻子都氣歪了,旁邊的草裡頭還落了一塊棗樹根,被劈得只有掌心大小,黧黑一坨,應該是剛才哪個弟子法術不到沒燒盡。
商辰心痛不已,心想埋回去說不定還能長顆樹呢。
商辰放回坑裡,扒拉一些土埋了,澆一瓢井水。只見倏的一下子水被吸乾了,土一點兒沒溼。商辰以為眼花了,又澆了一瓢,瞬間又沒了,一連澆了十幾瓢,土終於顯出一點兒溼意,商辰正要鬆一口氣,卻見土裡汩汩冒出紅色的液體。
商辰嚇了一大跳,揉了揉眼,發現自己看錯了,不是紅色,就是被水溼了的土褐色。
當晚,商辰睡得正香,夢見了那個搖蒲扇的歪脖子老頭。老頭坐在井水邊,渾身淌血,朝商辰招手。商辰心裡有點兒毛,大著膽子過去,老頭說:“老夫天天守著長生泉,想著了緣人是什麼樣子,想不知道竟然早就來了。承蒙那幾瓢水,又能活下去。”
了緣人?了結塵緣的人嗎?
“救命之恩無以報答,老夫看你天資出色,實在是罕世之材。老夫有一老友,是仙門中的聖者……”
“我不修仙。”商辰斷然謝絕,這種報恩橋段,張口就能來好幾個花樣。修仙氾濫,人人都會胡謅幾句,什麼大哉乾元,什麼乃順承天之類的,一不小心就當劍灰了。
“你不修仙,難不成要成魔?”
“不,我就當人。”
老頭的目光定在商辰的額心,許久笑了:“做人最難,我送你一顆火棗,保你一世運道。”
商辰想了想:“你滿身的火棗,為什麼都保不了這一劫?”
老頭的老臉黑了。
商辰是被一陣香氣兒燻醒的,半睜著惺忪睡眼,發現枕邊一顆火紅的玉棗兒,帶著一根綠色的繩子。商辰摸著玉棗上的褶子,想起老頭那一臉黝黑的褶子,心想玉值錢,賣了說不定能買個宅子了,這種報恩還靠譜點兒。
刺鼻的棗香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沒了。
商辰好奇地跑到棗樹坑,發現土尖上冒出了一點點綠芽,不過土還是幹得冒煙。商辰心裡高興,跑到圓井想再汲一瓢水,誰知一看,井口靠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掛灰布裳,一雙破布鞋,肌膚比尋常人黑了許多,一臉蠻氣。
莫非這火棗樹又幻化成了一個少年?
不對,精神氣兒不對。
少年老氣橫秋地打量商辰,笑了。他這一笑,門牙缺了一顆,看上去很滑稽。
少年說話漏風:“你有大難,跟我走保你沒病沒災。”
這是拉人入夥的新法子?商辰鄙夷,心說也不看看你那樣子:灰不拉幾破不溜丟,看看以前那些拉人的大師兄大師姐,哪一個不是衣冠楚楚光豔照人的宗派門面?
商辰說:“我不修仙,也不入妖門。”
聽了這話,少年一擰眉頭,想發作似的,卻又一咬牙,倏然不見了。
以前得推三阻四拒絕好幾次,這一次走得太利落,商辰摸著後腦勺,心想這少年脾氣忒大,不適合出來做拉人的活兒。
商辰也有煩惱,他得養活自己。
古早前,有地主橫行霸道;現在,地都被修仙的宗派霸了,不入宗派,吃飯都是個大問題。
比如這個村,屬於矮牛坡上的元一門。
老弱病殘的可以不入門派,種人家的地給人家上交糧食,但年輕的就不行了。商辰試圖租塊地,結果專管土地的弟子說不入元一門的話,不讓種。
說什麼來什麼,遠遠的看見有寒光閃過,商辰心想不妙,果然,一個癩頭弟子腰跨長劍來了,瞅了瞅井水,踩了踩著商辰的鋤頭,說:“你來我們矮牛坡有小半年了吧?今天是最後一天,不進元一門,就滾!”
那眼睛,長天上了,商辰火了:“有你這樣的人元一門遲早滅門!”
癩頭弟子一聽這話怒了,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開了,年少氣盛,吵到最後癩頭弟子一拔劍,衝著商辰就刺了過去。商辰手無寸鐵,連滾帶爬的跑。癩頭弟子就在後邊追,運氣御劍,可惜學業不精,好幾次才挨著商辰的腳後跟。
商辰抓著胸口掛的玉火棗,一邊跑一邊恨,什麼保一世運道,今天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