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自從救了這狐狸以後,心思似乎都被他所牽引,總是為他那愚笨的舉措而莫名地躁動,而且這情況是日益嚴重了。看到小廝為他煎藥,自己總是無端地為他親自端去,夜裡在他房內看書,必定待他入睡了,才滅了蠟燭回房。
“君上,最近可有覺得不妥?”
嗡!耳畔的嘈雜聲不知何時靜了,前方追逐的孩子提起的腳步還未踏下,為了避讓孩子,而傾倒的半車水果停留在了半空,遠處的旗幡保持著翻動的模樣,前方獨自蹦躂的少陽還猶未咬下那口柿子肉,這小鎮的一切都被靜止在這一剎。
神君傾身後退,袖風帶過,捲起身旁數把紙傘擋在跟前,五指一攏,傘面驟收因泛著碧青的光華懸浮於空,尖銳的頂端對準一旁卦攤,等著主人一聲令下,便往前把對方穿個通透。
那卦攤的主人,倒是不急,只見他撫著長鬚,搖著羽扇一下一下,好不淡然。後又口中唸唸有詞,手中拈算了什麼,方“哈”一聲,舔弄筆頭寫著卦文。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把這兒都定住做何用?”神君沒想過自己擺出這樣架勢,對方竟不把自己放在眼內。
那人不急,低頭微微笑著,神君打量四周之人,暗自揣測這人的修為到何境界,這巴郡規模雖比不上皇都之大,可這其中人口之多,要短時間內施以結界定身,若以一人之力,怕是難以應付,難不成此處還有別人。可在這城中多日,從未察覺有異常氣息。
正在此間,那人身形一閃,竟是瞬移至少陽那處,神君眯眼,身後紙傘如萬箭齊發,一一從那人後背貫穿而出,乾淨利落。
見著那人倒下,神君稍緩口氣,突然便覺不對,轉臉那人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悠閒地搖著扇,笑眯眯地看著他。
神君冷笑一聲,那木桌轟然碎裂,可人卻早已不見。
“君上。”這占卦的不知何時已站在神君身後,衣冠楚楚,以最虔誠的態度,行著天家的禮儀,學著自家山神的語氣,不卑不亢地喚道。
這人怎麼也不像天家的人,身上沒有凡人的氣息,也沒有妖獸的氣息,若是是天家的,這仙氣興許弱了些。
見神君困惑,來人卻很懂得規矩,趴伏著悶聲道:“君上,你或許沒見過小的此時模樣,前些年在蘿浮山你卻是見過的。”
聽著那人的話,確是認識自己,難道是老天君不放心,特地叫他下來幫助自己的?若是這樣,這老天君也忒不瞭解自己了,他最討厭這些故弄玄虛的小輩。
那人偷偷瞄了瞄神君的樣子,暗笑對方果真記不起了,便繼續道:“君上可記得,當年山神凌疏大人最愛到一紅桃樹旁下棋,君上也有陪同。”
原來……
“小的那時候只是一棵方有了靈識的紅桃,若非沾染君上與山神大人的仙氣,定不會有今日的正果,小的如今來是要報答二位的恩情。”
“你且起來。”神君袖風掃過他跟前道,伏在地上的小仙應了聲是,抬頭再望神君之時,已沒了方士的模樣。一張臉孔白皙乾淨,那勾人的桃花眼溫順地低垂著,薄薄的唇邊依舊含著方才謙恭的笑容。
周遭不知何時恢復了喧鬧,孩童重重踏下腳步,濺起一地塵土,那避讓小孩的車子往旁傾倒了半車水果,推車的一邊謾罵一邊彎腰收拾,旗幡繼續迎著呼呼的風擺動著…。。少陽嘎吱地咬下滿滿一口紅肉。
“小的是…。。”
“先生!誒!師父!”少陽拐彎不見神君跟上,急忙沿路返回,剛好看到神君站在一卦攤前,跟一個蓮灰色道袍的人說話,而那人就是少陽師父韜華真人。
神君挑眉,疑惑地打量著飛奔過來的少陽,身旁的韜華真人帶笑小聲道:“小的,來此處比君上稍微早了些,也就認了他做徒弟,好方便做事。”
少陽見著二人站在一道,心想兩人這真是緣分吶,拽著師父的衣袖拉到神君跟前,道:“先生!這位就是我的師父韜華真人。師父,這位就是我的先生,畢霄。”
這一介紹,高低尊卑分得忒為明顯,堂堂一個神君如今卻只有畢霄二字,而韜華這小仙竟還用上真人二字做尊稱。此話一出,神君與韜華,一人神色自若點頭微笑,另一人則彎腰彎得幾乎以頭搶地。
韜華作為下仙本能對神君有著敬畏之心,剛才對神君的自若也不過是一時逞能。如今從少陽口中如此直截了當地喚著神君的名諱,怕是普天之下只有天君了。
“韜華真人多禮了。”神君笑得依舊和煦,匆匆扶起了已有些顫抖的韜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