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慢慢爬坐起來,胃部還有點鈍鈍的感覺,四肢也很有些酸澀,不知是病痛後遺症還是睡眠過久的緣故,他現在整個人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彈。
其實他也使不出多大勁兒,以身體目前的承受水平來看,即使靈魂之力的修復速度再快,他睡前定下的那個融合方案最起碼也得到明天才能奏效。
拉高枕頭墊在自己背後,睡飽了的鬼車無事可做,就半靠在床柱上開始發呆。
說是發呆倒也不盡然,視線雖然是盯著前方一動不動的,腦袋裡可沒閒著,從誕生想到穿越,從異世大陸想到地球,可謂是把自己的人生大致想了個遍。
略略撿了印象比較深刻的經歷出來進行回憶,暗自琢磨了半天,鬼車抑鬱了。
當然他不知道什麼叫抑鬱,他只覺得情緒不像平時那樣高漲,反而興味索然。
——他發現值得自己回憶的事物實在是少到可憐。
太漫長的生命使得鬼車從未去珍惜過某樣東西,何況異世大陸也沒什麼可惦記的,無非就是些打打殺殺的鏡頭,以至於他現在心血來潮想總結一下過去,卻猛然察覺到那裡是一片荒蕪。
不錯,令他滿足的戰鬥場面確實很多,多到數不過來,但其中一大半對手從此後見了他就躲,彷彿在躲瘟神似的,其餘的傢伙則是全體失蹤。
當然這隻罪魁禍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反而只怪那些膽小鬼不會享受,真真無趣。
於是為了讓心情愉悅起來,無奈的他只好去擴大尋找交戰對手的範圍。
這一來二去的,最後就到了地球,雖然來的原因不太光彩。
接下來便過了一段很新奇但也經常捱餓的日子,然後又因為某個照舊不太光彩的原因,誤入陷阱的他如今以人類身份開啟了新的生活。
但這一切都好沒意思,疲倦的感覺有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總是一個人,連個願意作伴的朋友都找不到,只能永遠藏在自己高高築起的封閉空間裡。
是了,一個人待著才不覺得害怕,才不會感到不安。
從小就是這樣。
沒有經歷過同齡人通常都會有的美好童年。自記事以來,半夜裡母親總會經常哭泣,為了另一個男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
早就和別的親戚斷了來往,因為母親是不光彩的第三者,把孩子偷偷生下來且被拋棄了的她會丟家裡人的臉面。
為了養活自己,母親不得不到處找工作,以至於沒幾年便積勞成疾,病的不成人樣。
可高燒昏迷時,嘴裡卻還喃喃喊著那男人的名字。
終於,沒能撐過多少時日,她就在痛苦中死去了。
該感謝母親還記掛著自己麼,臨死前將自己交到了“父親”手裡。
該感謝父親還算有點良知麼,見不得光的情人死了本該一了百了,但還是因為歉然答應領回自己。
但幸福始終是和自己無緣的。
因為周圍人都在用異樣的眼神注視自己,那種輕蔑的、不屑的、厭惡的眼神。
為什麼他感覺不到善意?為什麼母親會跑掉?為什麼他是身份低賤的私生子?為什麼他生來就要面對這種不幸的命運!
憤恨一層層累積疊加起來,眼看著就要衝破記憶的閘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道赤芒驀地閃過,將眼前景象擊了個粉碎。
……等等,這些都是什麼玩意?這絕不是他記憶裡會有的橋段。
鬼車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立刻收回了遊離在外的心神。
按理說除了失去力量這件事有點煩人外,別的暫時還都順心,他怎麼會突然有心思去悲春傷秋,而且還像個少年一樣覺得自己孑然孤獨?
難道他受到了人類的影響,連思維也漸漸向著人類轉化了麼?
鬼車輕輕戳了戳額頭,放在被子外面有些發涼的指尖終於令他清醒了過來。
好險,剛才他差點走火入魔。
沒想到這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竟有如此多的負面情緒,使得在暗處窺伺的心魔早就等著佔據主導地位了。
只可惜讓他先得了便宜,想來那魔物只能繼續等,等著自己靈魂出現一瞬間的鬆懈時,不著痕跡的侵入然後強行下手。
幸好最後的幻象被打破了,魔物也跟著灰飛煙滅,再無法搗鬼。
不過那兩道赤芒,怎麼想都像是雙刀封印解開後刀身染上的紅色……鬼車一怔,難道雙刀不是被他遺失了,而是融進了自己的靈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