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一個人,一襲長衫白袍,隨著微風揚動著衣角,目光深沉地望著山谷遠處,翠綠的山腰影影綽綽於蜿蜒繚繞的雲霧間,就好似一塊纏繞著素布的翠玉,偶爾露出一點破碎通透的翠色。
滄海近乎失魂落魄的回到住了兩年多的茅草屋,沿途每一花每一草,每一樹每一木,都不由自主地勾纏著他的思緒,去回憶著那些遊山玩水的日子,那些在山谷中深居簡出的日子,那些什麼都不用多想無憂無慮的日子。
當沒有任何身份上的光環時,遊走在凡塵之中,每一天,每一月都是極為簡單,甚至單調的。
谷清和笪爻對於滄海而言,或許並不能算作入心的朋友,至少不會像乾達婆王或是阿難那樣的性命之交,然而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是愜意的,隨意的,也是令人變得貪婪的。
正因為越發的平凡普通,對於滄海來說,才會顯得尤其珍貴。就算偶爾會生有口角之爭,然而第二日便會一如既往的和好如初。
滄海明白,這兩人,只不過是他與庚炎在這凡塵的旅程中,偶然相遇的過客,當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都會變作浮雲泡沫,消散在悠悠亙古之間。
即使他還清晰的記得關於兩人的所有事,找得出兩人曾經為他和庚炎停留的痕跡……夢醒之後,卻只剩下殘燭冷酒。
或許對於滄海而言,他們確實是朋友,可是對於仲古天尊和缽多羅而言,谷清和笪爻,只是陌生人罷了……
滄海故意說出白河的事,本意只是想讓谷清和笪爻與他和庚炎劃清界限,連清歡都能找到他了,今後的日子裡,又有誰不能找到他們?
這一場屬於缽多羅的糾葛裡,不需要再牽扯進任何無辜的人,所有的罪,所有的孽,所有的魔障,都應該由他和庚炎共同去承受。
所以啊,應是黃粱夢盡,南柯驚醒的時候了。
滄海,與庚炎,在很久以後,只不過會被風沙卷揉成沙塵,在歷史的痕跡中,留不下一點印記。
當然,他拒絕清歡的請求,並非是毫無理由的。
如果滄海真的同意與清歡去往神界,恐怕只會落得當初被困於誅佛籠同樣的下場,所以,貪生怕死也好,冷漠絕情也罷,他不會再輕易地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庚炎,他也想努力的活在這個世上。
只是,滄海想不通,所謂的天地衰竭,滅渡大劫並沒有具體的日期,庚炎既然已經在努力的平復雲螭碧環的動盪,為何依靠著天地靈氣所生存的族類,會這麼快受到影響,散盡了一身的靈氣。
佛界的佛子們,都寂滅了麼……
滄海悽然地想著,忽而有些懷念,同樣的,也有些難受。
他入此世,全是因為佛祖引渡,就算他再恨優羅缽界將近三千年的囚禁,可在一定程度上,佛門是滄海在這世上無法放棄的根。
而今華藏佛門不開,佛子寂滅,滄海就如同失了自己的根,真正的變得無家可歸。
他曾經說過,此生生於佛門,縱使終有盡日,也將會終於佛門。
也許。
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回來了。”滄海迎著那站在梨樹下的人走去,見他側身看向自己,嘴角勾著那抹一如既往的弧度,對著自己用那低沉融遠的聲音緩緩說道。
滄海怔愣地望著他,忽而鬆了手中的魚簍、魚竿,任其落到地面,情不自禁地投進了那人的懷中,雙手用力,緊緊擁住。
“我回來了。”
即使時間不多,但他還是要努力著,和眼前的人在一起。
如果宿命註定交錯糾葛之後,便是愈來愈遠的分離。
至少。
現在還在一起,仍舊值得珍惜。
“累了?”庚炎扶住滄海的肩,垂頭看著懷中的人,沒有問谷清與笪爻何在,只是疼惜地回應著他突如其來的沉默。
貪戀地汲取這份寧靜與溫柔,前一刻的低沉一掃而空,滄海緩緩抬起頭來,輕輕一笑,宛若游龍出海一瞬,灑開點點映照於夕陽下的水珠,光彩奪人。
“我餓了。”他低聲對庚炎說,就好似一個涉世未深的孩提。
庚炎撫了撫他略帶汗跡的鬢角,深邃的眼眸裡,盡是眼前人的輪廓:“去吃飯吧。”
“嗯。”
兩人相依著走進草廬,這一頓沒有谷清與笪爻的粗茶淡飯,竟也是那般香甜。
“我記得初入凡塵的時候,第一次吃的東西,是一位老人家施捨的番薯,很小一塊,你硬塞進了我的嘴裡……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