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歷歷在目,但易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思維和意識彷彿墮入一片黑暗的大海;沒有光,沒有聲音;連自己的身體都已經感覺不到;渾身上下;只剩下大腦還在活動,思維還在運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彷彿將一人的靈魂置身於宇宙之中的孤獨和無助。
“……”
身體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易忍不住想,是不是馬上就要失去意識陷入甜美的黑暗中去了呢?
但是沒有。他的意識彷彿飄散在空中的浮塵,起起伏伏,絲毫沒有消失的意味。
這樣的時間不知持續了多久,失去了身體的一切感知,也早已沒有時間的概念。易的心情一點一點跌落,但是這份跌落沒有終點。
他就這樣,一直下墜、下墜、下墜。
潛藏在潛意識深海之下的各種負面情緒開始翻騰,絕望、痛苦、悲傷湧上心頭,這些情緒像巨大的浪潮,而易的自我意識就是海中的一片小舟,被巨浪玩耍在鼓掌之中,隨時有可能翻倒。
不能這樣下去。易在心中默默地想到,在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
他將自己的意識收攏,漸漸凝聚在一起,專注在別的事物上。他開始回想母親的筆記,機甲的機構,還有戰艦的構造,並在這片黑暗中思考如何維護、改進他們。
但他忍不住還是想起一些無關的東西,比如還是孩童時期,母親的微笑,父親的鼓勵,第一次接觸機甲的興奮,第一次完整的拼裝改造模型後的喜悅。這些溫暖的情緒如同和風,讓大海中的巨浪漸漸平緩下來。
可是,這並不那麼容易。
隨即他想起來了,十二歲的時候,接到父母失蹤的訊息的驚愕而又抱著希望的心情,這份希望在見到搜救人員送回來的機甲殘骸和名牌時的絕望。還有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的無奈,在夾縫中生存的艱難和痛苦。以及為了維護艦隊所受到的屈辱和疼痛,然後這所有的一切化作心灰意冷,讓他離開了議會星,前往邊境星球,獨自一人生活。
潛意識海洋裡又颳起了暴風,放入要摧毀他的自我意識,讓那一葉小舟,也化作這片海洋中的一部分。
在這片風暴裡,在那麼都面目模糊的人和事中,居然有一張面孔,他清晰地會議了起來。青年軍官堅定的黑色眼眸,和他無聲的話語,又流入他心中。
如果易此刻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那麼他必然在微笑。
凌嶽。
胸口傳來一點點溫度,安靜平和,讓他心中翻湧的浪花平靜下來。
易猛地睜開眼,五感又回到他身體中,潛意識終於歸於平靜,巨大的冰山潛伏在水下,只露出一角。而那個在他心中有著特殊地位的青年,此刻彷彿在冰山上看向他。
易笑了起來,再次找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沒有讓自己的意識埋藏進那片深海中。
“多謝你了,凌嶽。”他輕聲說道,然後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他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但隱隱有光線偷出來。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處境,他推想自己應該被一層粘液包裹,而他眼前的這一層阻擋光線的薄膜,也許就是蟲子粘液遇到空氣後形成的繭。
“不知道和之前在戰艦上取得的樣本是不是一樣的?”易想了想,低聲說道,“算了,先試試吧。”
他掙扎著扭動身體,慢慢地、摩挲著,從後腰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維修刀。
此前在戰艦上,他看過莉莉絲所取得的粘液樣本的研究報告,這種粘液形成的粘絲雖然有蛛絲的性質,但實際上和幼蟲為了成蟲化而吐絲結繭的絲性質更相像,遇到空氣後粘絲硬化,外殼堅硬而裡層相對柔軟,而且留有給幼蟲呼吸的氣孔,否子易早就悶死在裡頭了。
試試吧。他心想,用小刀鋒利的刀刃切割起“繭”。
當然,他帶在身上的工具,實際上機甲維修用的專業工具。這種形狀長得跟小刀很像的維修刀,主要用來分離機甲上被損壞的外甲和部件,硬度和強度比起一般民用甚至軍用的小刀都要強不少,一般強度的礦石都能被其輕易分割開。如果不是這樣,易也不會指望一把普通的小刀能夠切開變異生物的繭了。
刀刃碰到繭的內層的一瞬間,手上傳來的手感告訴易,有希望。
易不覺精神一振,屏息凝神,開始緩緩地切割頭頂的繭。為了不讓蟲子發現,他切割的速度非常慢,更多時候,是靠刀刃“磨”著繭的內壁,將其分離開。
金屬碰到不明材質的繭的內壁,